一

小青在机场的路边等慈伟。已经是初夏了，香樟树的叶子散发着清冽的香味，象一个遥远而不真实的梦。一走近，就消逝。仔细看，它会枯萎。想捧在手中，它会破碎。

她是个安静的女孩。直直的棉裙，淡然的笑容。象一朵开在傍晚的小花，迷朦而惹人怜爱。她的脚边放着行李，从上海来投奔她的同学悠悠。

悠悠说很忙。让她的男友慈伟来接她。听到电话中慈伟的声音，沉稳，却是令人有莫名的安全感。一时，小青竟有些迷惑。

站在的士的面前，慈伟为小青拉开了车门。他的笑是温暖而干净的，露出洁白的牙齿。仿佛某个兽类，温柔但又冷峻。象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小青弯下身子进车门的时候，慈伟对司机说：“请等我一下。”

凉凉的红茶递到小青的面前，他微笑着说：“看你瘦弱的样子，红茶比较适合你。”

小青也笑了，并没有说谢谢。

二

晚上的时候，悠悠回来了。她用脚关上了门，然后把手中的大包小包丢到了地板上。冲过去抱住小青，嚷嚷道：“啊，亲爱的宝贝，北京欢迎你。”

四个人一起吃饭。还有慈伟带来的小学妹，一个叫小乔的女孩子。穿着黑色衣裙，脸上刷着淡淡的胭脂。就这样不说话，全身也是一股子玲珑之气。

慈伟为小青倒饮料。随着递过来的，是纯棉衬衣上淡淡的烟草味。那是小青喜欢的味道。还有那衬衣的颜色，是米色的。那是一种安静而脱俗的颜色。令她想起了呆在爸爸身边，那种安全而温暖的感觉。

小青迷糊地躺在那里。窗子开着，风穿梭于窗帘经纬的格子中。带着这个城市特有的味道，拥挤，浮躁，带点湿热。

她是个地道的上海女孩子，但却少了普通上海女孩子的娇嗔和世故。象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傻娃娃。这样的年纪，遇到陌生人，还会脸红。

就象是一朵开在阴影里的花，即使全是伤口，她也会对着别人淡淡地笑。

三

悠悠一早就去上班了。她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子。才毕业几年，就升到了一家上市公司的部门经理。对于她来说，时间就是一切。

而慈伟，他用电脑自己在家工作，为别人写程序。

一大早，厨房就飘出蓝山咖啡的香味。他穿着很宽大很旧的衣服在工作，而且赤着脚。偶尔，就抬头看一眼坐在窗前的小青。紫色的睡衣，干净而细致的五官。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香味。这时，眼神有短时间的走失。这个女孩子，仿佛不应该呆在这个尘世里。

中午的时候，小青为慈伟做了简单的饭菜。西兰花葫萝卜，一个西红柿蛋汤。慈伟喝完汤，用赞赏的眼光看了看小青。也没有说谢谢。

下午的时候，小青就躲在窗帘边看书。这时候，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听到健盘的敲打声。阳台那盆凤仙花如火如荼地开着。悠悠说，懒人，养这样的花最适合，不用浇灌，也可以生长。

记得她把这个花搬回来的时候，眼底居然满是柔情和天真。她说她想起了童年。

四

某天晚饭后，慈伟坐在沙发上抽烟。看着小青在忙碌地做着家务。她刷碗，跪着擦地板。电脑中放《爱不是诺言》。她的眼神亮晶晶的，不时地哼几句。

此刻，如同那句话，现世安稳，一切可以混沌。

而慈伟的眼神，也渐渐不安起来，或许真正不安的是他的心。

悠悠说不回来了，要赶文件，明天要出差。让他们不要等了。这时，小青用疑惑的眼神看一下慈伟，这样的一个男人，看上去沉稳而持重，但却和悠悠同居着。

半夜的时候，慈伟出来倒水喝。在餐厅门口撞到了小青，海藻一样的长发散乱着。她惊慌地退开，象个受惊的兔子。

慈伟拉住了她的手臂，凉凉的，却又瘦弱的。黑暗中，他的眼睛更深更黑。

小青挣扎着，但一切都是徒劳。最后，她放弃了挣扎，大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

他唉了一口气：“小青，你象个令人心疼的孩子。看着你，我的心里就会难受。难道你真的满身是伤口吗？但是你为何总是那么沉默，你什么也不肯说？”

小青低下了头，猝不及防地，那些温热的泪水掉到了慈伟的手背上。

慈伟轻轻地拥她入怀，喃喃地说：“傻丫头，傻孩子，你是那么美好，我忍不住喜欢你。”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中。无助，让一切的一切都窒息了。欲望淹没了所有的理性。

五

三天后，悠悠回来了。给小青带了一条真丝的黑色衣裙。

她说：“我的宝贝，你总别穿那些布裙了，你长得那么美，要打扮一下。”

小青把那件衣裙收起。继尔去厨房为他们做晚饭。加了几个菜，但没有缺少那个西红柿蛋汤。

悠悠唏里哗啦地喝完。然后惊喜地说：“亲爱的，原来你做个汤也这么好喝，以后谁娶到你，真是福气。你说呢，慈伟？”

慈伟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他知道，如果面对那双眼睛，他会不顾一切。

第二天，慈伟起来工作，发现小青不见了。桌子上留了一封信，是给悠悠的。

他疯一样跑到车站。就这样，小青站在月台上。仿佛是一朵飘浮的云朵，看不清她将要去的方向。

她淡淡地笑着：“我知道你会来。”

慈伟冲上去拥着她：“你要走了，你要走了。。。”

小青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你留不住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慈伟却还是不愿放手。

月台的笛声鸣起，凄凄的几声。眼角的泪水，分明有血的味道。

“你要去哪里？告诉我好吗？”

“心安处，即是家。”

车窗将模糊的脸关在门外。月台上的灯光在车窗上划过，玻璃也几乎要洇散开来。裂成了碎片。

去美国的机场，小乔来送她。这个玲珑的女子，看似小，却仿佛懂得一切。

她说：“看到小青，我就知道，你要离开悠悠，也离开我。因为。你的心走了。”

在以后的很多个梦里，慈伟似乎总能听到那隐忍的哭泣，黑色的长发飘扬，不停地奔跑中，那朵湛蓝的雏菊，渐渐在风中凋零。

你说你只爱我，我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