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城市，那里有他的爱，他的恨。
——题记
从医院里出来，楚艾的心跌到了冰点。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响：“从片子上来看，很可能是卵巢癌，建议还是到协和医院复查，那边的医疗设备更先进一些，医生也更有经验……”。最近老不舒服，下腹总是有坠疼感。她也没当回事，直到疼得受不了才来做的检查，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楚艾脑子里乱乱的，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来：
“艾艾在哪呢，我来接你去江滩散步。”电话里传出萧山的声音。
楚艾父母早亡，这个城市里没有一个亲人，大学毕业后在一所杂志社当编辑。她人长得漂亮，文章写得好，又会弹钢琴、拨古筝。喜欢她的人很多，她却一直没有中意的，直到遇到了萧山。他是做建筑设计的，长得既不高大，也不英俊，皮肤黑黑的，可是楚艾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楚艾常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把人分为很多类的话，她和萧山是一类人，那种在精神上很难找到归宿的人，一样的苦闷孤独，一样的渴望心灵交契、灵肉相通的爱。萧山球踢得好，也是一手好文章，就连文风都和她十分相似，很多时候她觉得他就是自己的影子，大概他们是上帝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武汉的江滩晚上凉风徐徐，波浪不时拍打江岸，三三两两的情侣或牵手散步，或相拥私语。楚艾心酸地想，幸福为什么总是在触手可及的时候失去呢？
萧山的心情极好，他并没有注意到楚艾的情绪：“艾，我们结婚吧。你吃得苦够多了，我要给你幸福，让你天天泡在爱里。房子我已经看好，在沿江大道上，有一面临江，直落到地的飘窗让你打开就能看到长江。有一句诗叫，开窗放入大江来。艾，你一定会喜欢的。”他全身上下都绽放着幸福的光芒，一脸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看着萧山兴奋地说着，楚艾想，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她怎么就没有福气和他共渡余生呢，老天有时候真会捉弄人。
沿江大道的房价在武汉是数一数二的。“咱们的钱够买房子吗？”楚艾问。
“钱不要担心，等这次设计任务结束就凑够了。不花你的，你的私房钱留给儿子用吧，呵呵。”
萧山把楚艾搂了过来去吻她，却吻到了一脸的泪。
“你哭了？谁欺负你了？”他着急地问。
“没有，是太高兴了。山，能够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那一晚他们在一起过的。楚艾一反常态地缠着萧山做了很多次，尝试了能够想象到的各种姿势。她流着泪兴奋地大声尖叫着，和萧山一次一次冲向巅峰。后来萧山累得睡着了，她却一夜无眠，看着萧山，她想，明天一定去做个复查，爱不能这样从身边溜走，这个男人，她想照顾他一辈子，给他做一辈子的饭，洗一辈子的衣服，生一窝的孩子。
第二天楚艾去做了复查，一周后拿到结果，确诊无疑，晚期卵巢癌。她躲在家里哭了三天，也想了三天。要不要告诉萧山，他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呢？到晚上的时候，楚艾想清楚了，她不能连累萧山，如果她爱他，就不能让他跟着自己痛苦，到她死的那天，他会更难过。她决定隐瞒得病这个事实，和他提出分手，让他早早地去找个人来爱。奇怪地是，在她等检查结果的这周里，萧山一个电话也没打。她想，也许他是在忙那个设计任务。
凌晨三点的时候，楚艾打电话给萧山，“山，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有事情要告诉你。”
电话那头的萧山似乎也没有睡，听起来声音十分疲惫，“好的，艾，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呢。”
第二天在青莲酒家吃的饭，萧山点了很多菜，可是两人吃得很少，好象都有心事，都没有说几句话。饭后他们一起到了华师大的桂子山。那是他们相识的地方，八月的桂花开得正好，校园里满是香气。
“山，那时你在操场上踢球，一个臭脚把球踢到我身上，差点把我踢晕了呢。”
“是呵，喜欢这里的桂花，所以总来这里踢球，谁想会碰到你来赏花。你要不从场边经过，也许我们今生都不会相识了呢。”
“那样，你会不会遗憾呢？”
“当然会，艾。”
“山，谢谢你这几年照顾我。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艾，还是我先说吧。”
楚艾想，他能有什么事呢，是不是问那个房子喜欢不喜欢，什么时候结婚。
萧山看着她，过了好久才开口：
“艾，我们分手吧。”
楚艾差点叫起来，这是她要说的话呵。可是，“为什么呢？”她还是忍不住问。
“我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喜欢你。以前的爱，是错觉吧。”萧山面无表情。
楚艾有些恨起他来，“你是说以前的一切感觉都是错的？你从来不曾爱过我吗？”
“是吧。以前我以为自己是喜欢你的，准备结婚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我并不喜欢你，再说，这几天单位有一个女孩在追我，我想她更适合，又听话，又懂事，不像你那样总要我让着你，宠着你。”萧山躲开她的眼，兀自说着，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他在想什么。
楚艾差点哭出来，分手是她想说的，可是听到从他口里说出来，怎么会这么痛苦？原来她还担心怕伤害他，看起来受伤害的是她楚艾，而不是萧山。
“好吧。我想说的事其实也是这件事，我也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喜欢的不是你。”楚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一丝颤抖。
萧山有些诧异，“你也想说分手？理由呢，算了，既然分手，我也不问了。艾，还是感谢你陪我走过这一段时光。作为补偿，我新买的房子给你。房产证上的名字写的是你。我先走了，你打车走吧。”萧山从包里把房产证递了过来，然后看也不看她，转身离去。
从华师大回来后，楚艾的心情十分糟糕，她恨死了萧山，这个她曾全心爱过的男人，这个她自以为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男人。她想，这也好，有一天离开人世了倒真的是了无牵挂，不用担心谁，也不用放不下谁。
后来楚艾的身体越来越糟，每况愈下。虽然坚持在协和做化疗，一年之后，还是倒在了病床上。她常常会想起萧山来，他现在是不是和别的女孩结婚了，过着幸福的生活？他偶尔是不是也会想起曾经爱过的这个女人呢？他会像我想他一样想我吗？有时候又在心里骂他，一年了，也不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也不来看看她。他可知道我正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等死吗？
那一天的早上，她感觉精神好一点，可是医生却说，你身体状况很差，有没有什么话要和亲人说。
医生的意思是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吗，可是哪有什么亲人。她想，就算萧山不爱她，她还是要看他最后一眼，这样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才会安心。
“帮我找一下萧山吧，求求你了，医生。”楚艾近乎哀求地说。
“萧山？在哪个单位工作？”那个医生显得有点吃惊。
“在北江建筑师公司，徐东大道上。”楚艾吃力地说。
那个男医生还在问，“他多大年龄？”
“三十四。”
那个男医生的表情突然僵住了，“不用找了，我知道他在哪。”
楚艾觉得奇怪极了：“你怎么会知道，认识他？”
“因为他也在这里住院，患的白血病，就在你的隔壁。”那个医生艰难地说。
“什么？！”楚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他得的白血病，就住在你的隔壁病房。”
楚艾的心痛得要流出血来，泪夺框而出，这个无情的人，怎么会得了这种病呢，那是多么健康的一个男人呵，整天活蹦乱跳的。莫非是抛弃了自己的报应吗？
“带我去看看吧。”在她的坚持下，医生把她抬到了隔壁病房。
她看到了一张苍白瘦削的脸，已经有些变形，血不停地从他的口鼻流出来。“山！”楚艾哭了出来。
萧山惊呆了，“怎么是你，艾。你怎么了？”
“我得了卵巢癌，那时怕连累你，想和你分手的，可是你先提出了分手，恨死了你！”
“艾，对你的爱从来就没变过。分手是因为那几天刚查出这个病。和你一样，我也想让你幸福。”
听到这里，楚艾再也忍不住，泪水奔涌而出。
医生把他们的床并在一起，两人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想吻对方，可是没有力气，头抬也抬不起来。楚艾和萧山深情地凝视着对方的脸，泪一行行地从四只眼里滚出来，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山，我想给你幸福的，可我给不了。”
“艾，我知道，到了那个世界再好好地爱你。”
“我们死了……会化成两只蝶吗？”
“会，一定……会。”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平和，越来越安详，不再流泪，不再哭泣，只有深情地对视……
医院早已见惯死亡，可是那一天，在重病房的走廊上，探视的人们听到了几个医生和护士在伤心地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5-15 22:26:5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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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然销魂
Post By：2009-5-15 22:18:16 [显示全部帖子]
Post By：2009-5-17 11:35:03 [显示全部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