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声,至天明不停歇。天色晦暗朦胧。
雨中夹杂着鸟儿恬噪的叫声,或者在某家雨棚上跳跃,脚爪敲击铝合金板以及扑棱翅膀发出的不可思议的强大声响。
想起九莉往笔记薄上写的那句话,“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小团圆》是看完了。这本读来,进展缓慢。张爱玲年轻时此起彼伏的睿智语言果然是消失了很多,《小团圆》有着拉家常般的絮絮叨叨,显出啰嗦与某些小家子气,那也许是她决定剖白出一个稍为真实的自己。不管九莉是不是张爱玲自己,总归是带了她自己的影子。絮叨中,亦还可见着些灵动出彩的句子。
聪敏如她,洞悉人间种种,跌入爱情里也是盲目和茫然,在不情愿的境况中选择委屈自己,显出不能自已的无措,对所爱说一些幼稚傻话。清傲如她,素来淡漠寡情,陷进爱情中也有热烈执着,并患得患失,担心将来,又一厢情愿的希望他的过去“是空虚的,在等着她的到来”。这种近乎自虐的爱情,和在爱情中的不平等角色,注定不能有一个“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完好结局。然,多年以后,她已经不想起他的人和他的名字,可无缘无故还会出现那痛苦的感觉,她认识那感觉,“潮水一样的淹上来,总要淹个两三次才退。”
正是这种没有条件的爱情,才使得其刻入骨髓。就算云淡风轻了,痕迹总是在的。只是,这时看到因为空气污染而风化的石雕,她会想了,“现在海枯石烂也很快”。
每个人都有着柔软和软弱的另一面。张爱玲如是,你我,亦会如是。
俗世里的人,对爱情,有本能的期待,有许多切切的梦幻般的向往……如若机会攸现,惊扰凡心,定当尽力去争取去抓住去珍惜,这才可算是无怨也无悔,对自己的人生尽一次兴。只是这样的过程往往不尽如人意,常伴随有无法想象的伤感、压抑和忍耐,却依然惹得人甘心情愿往里边钻。
关于爱情的梦想,在未知的前方充满诱惑,可是一旦梦想成了真,又带来惶恐和不安:抓又抓不牢,舍又舍不下。那还不如顺其自然,该发生你阻止不了,该失去你拦截不住。故尔,我们总是在清醒中糊涂,而后,又会在糊涂中清醒。怕只怕,一生中,没有过一次糊涂,没有过一次清醒,这,该有多寡淡。
完满的情感,必须得是有进有退。强烈吸引中,一味的逼近,两个人会碰得头破血流,尽兴是尽了,再无回旋余地。偶尔相撞后,就只管着后退,距离会越拉越远,直至断了退路。舞池里优美和谐的那对,定是一方向前迈一步,另一方则往后退一步,当然双方都不愿做转动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原地踏步而配合默契,不过已径少了些光彩。
晦暗天光里,是静水流深,波澜不惊。就让我们乐此不彼地坠入我们自己导演的一出情景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