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溪桥镇
久久己丑年,夏初。
翠云山,溪桥镇,庙会。
溪桥镇不大,镇东打个哈欠,镇西依旧清晰可闻。
巴掌大的地方,赌坊花楼倒是不少,唯独无庙,即便是丈二见方的土地庙都没有半座。
镇上两三百人口,赌博斗鸡、寻花问柳的不少,唯独无诵佛念经之人。不信道,不拜庙,名不正言不顺的,庙会实属多余。
无奈初一有萧家的集市,同为大户人家的凌家自然不甘示弱,不管有庙无庙,
每月的十五,铁定会呼朋唤友扎堆成群聚在一起,名誉上赶庙会,实则聚众消遣,吃喝嫖赌也算热闹。日子久了,方圆数里的商贾戏子也都闻讯赶来,吆喝卖卖、耍刀弄枪、说书唱戏一一粉墨登场。
庙依旧无庙,佛依旧不拜,除此,庙会的其他事物一应俱全。偶有善男信女需求个良缘、问个吉日的,则至镇南一洼浊水边,在一棵名为“一枕清风”的歪脖子树上系上一根红绳,点三两支香,凑合着了了心结。
独孤行是个捕快,镇上唯一的捕快。
独孤家世代习武,以走镖营生。依理也应承其祖辈衣钵,行走江湖才是。
六岁那年,其父走镖失手,经多方协调,花了不少银子赊回镖物后如当头棒喝,痛悟行走江湖非传家之本,于是请来私塾先生辅以孔孟之道熏陶,期待来年能考举人中进士,改换门庭光宗耀祖。
这独孤行也算有几分做学问的天分,十五岁那年,以一阕附庸风雅的艳词力挫群儒应了秀才,其父欣喜若狂,在家中设宴数席,遍邀黑白两道豪饮三天三夜以示庆贺。
宴席上,尚未及冠的独孤行偶遇随父前来道贺的俏夜叉,郎情妾意一见钟情,今日宋词明日元曲,左一首双飞燕,右一首占春魁,一发而不可收拾坠入爱河。
所谓玩物丧志玩情伤心,所有的时光都煎熬在相思之中,学业似江河之水每况愈下。十八岁乡试竟然垫底,独孤老爷一气之下将其赶出家门,独孤行倒也算有几分傲骨,一声不吭地扬长而去,辗转两三载后,不知何故在溪桥镇做起了捕快。
捕快也算风险行当,抓个窃贼追个强盗什么的,弄不好也有血光之灾。好在溪桥镇习武之人居多,寻常盗贼不敢轻易闯入,平日里除了给张家上房抓只猫、替李家下井捞个桶,几乎没有正经的活儿。
闲暇之时,独孤行在花魁楼门口支起一个小摊,一来替人写写家信情书挣点小钱,二来也可以与姑娘搭讪调情,可谓生财有道,泡妞挣银子两不误。
这日,独孤行才支好摊子,笔墨尚未展开,一位护院装束的黑脸大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朝独孤行一拱手:“独孤兄,小的这厢有礼了。我家主人急事,有请兄台移步不归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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