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河 - 『原创文学』 - ※缘聚久久※

　　暑假一到，又开始怀念儿时生活。
　　
　　苋针叶在风中哗哗地抽穗时，蹑手踮脚探出去，要拨几根尝尝。那东西状似芦絮，白中带灰。青青回去端来半碗酱油，蘸着吃，甜中带香。但也不是回回这么幸运，有时会被叶子割了手。等到那絮花在河堤边飞扬的时候，掌心都是纵横交错的口子。那些伤口还没疼完，在绵年红树边抓虫子的时候，经常会被背上有彩色条纹的毛毛虫叮了。手臂上又疼又痒，抓着疼，太阳晒着辣。最后没办法，扑到了河里。
　　
　　河堤上有茂盛的野桑葚，还有几棵随意长着的柳树。躲在桑葚树下，午后的阳光随着水波在跳跃，密密的绿色屏障遮蔽着岸上的世界，很安静，只看水草间的蜉蜉游过。
　　
　　时间呆久了，也会有莫名的害怕。奶奶讲过，这条河中有落水鬼，有着长长的指甲和水草一样的头发。她出来吃人的时候，河面上绿墨色的水草就是她的长发。有一年，邻居的楞娃子被落水鬼吃掉了。我躲在奶奶的身后，很久才探了头去看他，他的身子躺在竹簏中，手指上套着红纸做的指甲套。奶奶说：“落水鬼很狠心，她不光要带走小孩子，把他们带到河底后，还要天天让他们摸河螺，摸到指甲流血也不放过。所以，这些被带走的小孩子，要套上红指甲，免得受苦。
　　
　　而我更怕的是软绵绵的水蛇。泡在河中，我想得最多的是它们会用尖尖的嘴咬住我的脚底，然后拖着我往水底一点点地下沉，我拉住它们滑腻的尾部，结果扯断了身子，那嘴还留在我的脚底下。每每这样想象，都心有余悸。
　　
　　家门口有两颗梧桐树，桐花开的时候，香气四溢。绿色的树皮有一条条粗粗的箍印时。奶奶说，那是蟒蛇，它是来偷鸡吃。在某一个清晨，我看着一条褐黄色的蛇箍着树干，把头伸进鸡棚里，吞光了鸡刚刚生下的蛋。
　　
　　奶奶又说，人不能干坏事，干了坏事，夜里走路的时候，蛇会箍着树干爬下来，然后再用尾巴箍住你的脖子。
　　
　　后来，只要在晚上的树底下走路，我总会东张西望，生怕有个东西突然就缠上了我的脖子。树叶在夜风中索索响着，像蛇行动前的声音，月亮照下来的光是白白的，随着风在树影间移动。一只惊慌的夜鸟发出了尖厉的叫声，冲出黑压压的树丛。我便拨脚就跑，以最快的速度
　　
　　逃离，逃离所有的恐惧。
　　
　　时间慢慢地在流逝，走了很多黑夜的路，也没有被蛇箍过脖子，那么说明，我算是个好人。
　　
　　野桑葚吃完以后，河道中开始长满菱角，上面浮有一整片的浮盘。陈鬼子有个木制的菱盆，他常常蹲在中间，给我们采菱角。很多时候，他还会神气活现地在盆中作摇摆状，惹得我们一阵惊呼。
　　
　　天空又高又蓝，岸边都是杂生的植物，将整条河紧紧地围着。陈鬼子上岸后，裤管里经常会卷着一两只螃蟹，让我回家用面糊糊煮着吃。而菱角，我也是分得最多的一个。野生的菱角一般是四角的，青绿色的皮，剥开，白色的肉。放在口中，满嘴都是甜甜的味。
　　
　　青青跟着陈鬼子，陈鬼子把菱盆扛在肩上，水从盆的隙缝中丝丝地沁着水，青青双手捧着的菱角也在沁着水。
　　
　　“陈鬼子，你总是偏心，陈鬼子，让我爸不给你记人工。”她总是哼一声，也不搭理我，然后一扭一扭地跑开。
　　
　　可是到了明天，她又来找我玩了。她家在“猫头鹰”隔壁。而“猫头鹰”家的屋后，有个苦连树。夏天的时候，我们常在树上抓天牛星玩，用丝线绳绑了它的触角，它欲飞不能。
　　
　　午后的梦很甜，如同苦连树春天时紫色的花。迷迷糊糊中，揉着眼，绑天牛星的板凳脚上，只留下一条绳子，它总是能用尖尖的牙齿咬断后逃脱。
　　
　　我们用瓦片当灶，泥巴当菜，办家家。回家的时候，再用竹竿敲一点黄色的苦连果回家，这是一味中药，积满了一小篮子，可以卖到药材店去。
　　
　　“猫头鹰”冲出来踢了我们的灶，并大骂我们。于是，等有毛豆上市的时候，我和青青就唱：“毛豆荚荚，大家吃吃，猫头鹰没有吃。”她举着扫把追我们，我们一边唱着，一边笑出声来。
　　
　　河道边的植被开始枯黄的时候，我和青青就趴在地上看蚂蚁搬家。看着它们在地上爬成一条黑色的线。青青总会恶作剧地汲些水，浇在蚂蚁的队伍里，看着它们被冲散后惊慌失措，然后一会又爬成一条黑色的长线。
　　
　　一只过冬的青蛙在河堤边的浅水滩里泛了起来，眼珠子鼓了鼓，然后又懒洋洋沉入水底。
　　
　　青青说：“哥，你明年还会陪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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