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元宵佳节,烟花怒放,划破沉沉的寒冬,映亮了扬州城整片天空。
他形单只影,一袭单薄的白色长衫,独立这寒冷的元宵之夜,冷风一吹,微微打了个冷战。他早已不是十年前的骑着青骢马的翩翩白衣少年郎,多年颠沛流离的杀手生涯让他的眼角出现了浅浅的皱纹,鬓染微霜。
鬓微霜,又何妨?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取下腰间的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大口烧刀子,一股暖流马上盈满了全身,他好象又回到了十年前。他一袭青衣英俊潇洒,她青春年少貌美如花。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那时正是江南春季,两人驿桥话别,依依情深,恋恋不舍。她轻扬纤纤玉手,从如云的发间取下一支碧玉簪递给他,轻声说,莫失莫忘。河畔柳枝依依,如同牵绊旅人的手。天很蓝,有鸟儿安静地飞过。
多年以后,他仍记得她拿簪的双手,纤巧细致,水样儿的润泽,玉一般的细腻,她十只手指的指盖上均匀的涂着看上去娇弱无比的丹蔻,指尖儿周围漾着隐隐约约的残晕,在他的眼中它们仿佛是十点血色的流星。后来,他听说她等不到他了,她家里将她嫁给了一户姓卢的人家。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回过扬州。
十年就这样过去了,他轻叹了一口气。月移中天,夜已深了,刚才看花灯的热闹游人已渐渐的散去,长街寂静寥落。远处隐约有悲凉的箫声传来。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他突然心生倦意。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十年的杀手生涯已足够了,这是最后一次了,然后他会隐名埋姓,找个僻远的地方起一间白墙青瓦的房子,种上一圃菊花,几畦菘蒜,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安宁的生活。
长夜阑珊。他还在等,在等一个人。有人出十万两银子让他今夜刺杀扬州知府。
他知道他只有一次的机会,这是一次绝杀。
长街隐约传了马车辗转的声音,内线告诉他,扬州知府今晚陪同家眷观看花灯,必从此路经过。
马车的声音渐近,他右手轻轻握住剑柄,慢慢地用力抓紧,三尺青锋微微颤动,发出若有若无的嗡嗡之声,他体内的血液渐流渐快,杀气渐渐弥漫了全身。风好象又大了些,吹起了他的白色长衫,如鼓动的帆。
马蹄声和车轮声辘辘作响。握剑的手暴起了粗大的青筋。他如离弦的箭般飞身跃起,冬夜寒风和着他掠起的气流掀开了柔软轻薄的丝绸帘子。一剑刺出。他看到了车中人儿惊恐美丽的眼神,抓住车窗的十只手指的指盖上均匀的涂着看上去娇弱无比的丹蔻,指尖儿周围漾着隐隐约约的残晕,如同血色的流星……
他感到一阵眩晕,突然想起扬州太守正是姓卢。但他已收势不住,手上不禁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猛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