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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谷城故事(全文)——人物已做调整,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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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城故事(全文)——人物已做调整,5月28日  发帖心情 Post By:2004-4-4 1:40:45 [显示全部帖子]

目 录 (因有人反映图片不清楚,故各回文字另发在图片下)

第一回 我佛慈悲(图/相逢一笑) 第二回 平安是福(图/相逢一笑) 第三回 桂花依旧(图/相逢一笑) 第四回 缘也有缘(图/听风) 第五回 纤纤素手(图/缘来缘分) 第六回 情陷红尘(图/水盼兰情) 第七回 美丽蝴蝶(图/相逢一笑) 第八回 珠泪暗洒(图/美丽花蝴蝶) 第九回 归去来兮(图/闹闹) 第十回 河豚寄爱(图/月下煮酒) 第十一回 物以类聚(图/美丽花蝴蝶) 第十二回 乡音无改(图/品茗聆怡) 第十三回 此命堪怜(图/红尘一豆) 第十四回 八方来客(图/蓝叶) 第十五回 别苑狂歌(图/美丽花蝴蝶) 第十六回 舍我其谁(图/子非鱼) 第十七回 雾里看花 第十八回 风雪交加

出场论坛人物 梵、听风、茉茉(笑梅呵菊衣)、背弃、十二楼、小兽(惟蠢有材)、天堂鸟、鱼儿爱茶、花花公子、花香袭人、夜宿十字坡、red75、秋杉、倾听书卷;垃圾清洁工、宛然一笑、杀手水常东、惊起一只蚂蚱、风雨旧蓑衣、俺是一棵树、一醉解千愁;采菊东篱、缘随风至(白菜)、还活着、闹闹、无名、日落沧海、红尘一豆;湖畔、清风、香灵儿、叶之秋、媚目盈盈、红刷手;无嗔、落红护花、把卷若思笑清愁、西北大漠飞雕、淡淡衣裳楚楚腰、桃花源主、美丽花蝴蝶;白门寥落、罗衣轻寒(文回罗袖寒)、抚香花满衣、清歌舞荟衣(芦荟的寂寞)、天;雷禅、无所谓、一阵风、冲茗;晨雾、百谷王、无间道;旧吉他、子非鱼、风无语、相逢一笑;风再起时、缘来缘分、水盼兰情、九九、月下煮酒、秋水伊人、长泪湿青衣、浅笑试春衣;品茗聆怡、木子;蓝叶、弹剑一笑、风过留痕、欧阳云开、稀糊锈才、奔跑的蜗牛;丈二红枪如血、月下横笛、小狗快跑、大鱼、毛毛虫子、关东响马、牛头山土匪;温婉小仙子、你摔盘子我递碗(碗儿)、失落精灵、诸葛不亮、弱智、九月的天空、寒江独箫、月亮柔、种豆得豆;暗香残留、醉了小白;

主要人物及事件时间表 顺治18年:罗衣轻寒3岁 康熙12年:听风离开谷城出家,年仅6岁 采菊东篱移居谷城,未满30岁 罗衣轻寒15岁 康熙22年:听风、茉茉同时进京,听风16岁,茉茉9岁 康熙23年:听风,茉茉相遇,听风17岁,茉茉10岁 康熙24年:听风,茉茉回到谷城,初见俺是一棵树, 听风18岁,茉茉11岁,俺是一棵树6岁 茉茉与采菊东篱相识,东篱未满40岁 红尘一豆出世 康熙40年:俺是一棵树成亲 俺是一棵树22岁 红尘一豆16岁 美丽花蝴蝶出世 康熙42年:茉茉山庄浩劫 茉茉29岁, 罗衣轻寒45岁 大树24岁,红尘一豆18岁 康熙43年:九九出世 康熙50年:旧吉他、子非鱼进入蝴蝶谷 旧吉他12岁,子非鱼8岁 康熙51年:风无语、相逢一笑进入蝴蝶谷, 风无语、相逢一笑均为11岁 康熙52年:俺是一棵树回到谷城,34岁, 缘来缘分和水盼兰情均为15岁 康熙57年:俺是一棵树见到九九 俺是一棵树39岁,九九14岁 康熙59年:俺是一棵树前往兰若寺 康熙61年:俺是一棵树回到谷城, 大树43岁,九九18岁

(因帖子需要,对论坛各位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对各自角色有意见者,短消息给本人或者跟帖提出,一定尽力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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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闹,你这回我实在下不了手,知道你花了不少心血,而且我也没有存底了,让它留着吧~

『 第九回 』

当茉茉说出下毒的是自己的母亲时, 一缕深切的哀伤浮上她娇好的眉宇, 东篱忽然觉得茉茉的神情与一个人非常相似, 但他又一时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东篱轻声问道。

“因为风情毒只有我母亲一个人会配制”, 当然,茉茉没有说自己和父亲也会配制。 抽泣了一会, 茉茉又说:“我父亲当年也是中了母亲配制的风情毒。 那次我采药回来, 刚好听到父亲对母亲说‘我已经中了你的风情毒, 你怎么就忍心这样对我?’ 没想到,今日,她连我也不放过。” 东篱无言了, 他默然地面对着茉茉, 面对着这个曾经只是一个无忧少女的神医, 他真希望自己能够替她分担心灵的苦痛。 萧瑟的风里, 空气显得很是无措, 只有满街的孩童还在快乐地唱着东坡的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东篱恍惚间猛然醒悟过来, 再看面前的茉茉, 他心中已是相当的肯定, 没错,茉茉是很象她, 很象那个人! 东篱于是试探地问:“可以请教你母亲的字号吗?” 茉茉愕然了一下, 但她还是低声地说出了母亲的名字:“文回罗袖寒”。这下, 轮到东篱愕然了,竟然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你母亲为什么要下毒呢?” 茉茉渐渐收住了哭声, 她很想说“母亲大概是发现我已经找到了破解风情毒的办法吧”, 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哽咽着说道:“我也不知道。 我遣散了茉茉山庄所有的人, 自己却不走, 就是想见我母亲一面。 一来,这么多年了,我确实很想念她, 很想念我的父亲; 二来,我想当面问一问她, 为什么要狠心地对我和父亲下毒。” 东篱听了哑然,随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的宁静后, 东篱忽然说:“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谷城吗?” 茉茉不解地摇了摇头, 她既对东篱为什么来谷城不解, 也对东篱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件事感到不解。 只听东篱缓缓而道, 说出了一个令人唏嘘慨叹的伤情故事。 原来,东篱本是山东济州人, 出身在一个读书人家, 虽然日子过得清寒了一点, 倒也能够融融而乐。 东篱每日必做的是要帮家里到后山拾一些柴火, 这项活并不繁累。 因此,东篱常常都是怀揣书卷,上山拾柴。 忽然有一天, 东篱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 就再也移不回来了, 他看到了一个白衣仙子。 朝阳晨晖中, 那个白衣仙子舞影曼妙,婀娜多姿, 飘行在长满白菜的园子里, 恍若花魁临世,令东篱如醉如痴。 此后,东篱每次拾柴经过那家菜园, 都忍不住在山坡上驻足凝望。 久之,他慢慢掌握了那个仙子的活动时间, 并在心底悄悄地唤她为“白菜西施”。
那白菜西施本是菜农雷禅的女儿, 这雷禅人唤“兔子”, 种菜为生,夫人早亡,只留下一个宝贝女儿, 取名缘随风至,乳名又叫白菜。 这白菜生得花容月貌不说, 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各种舞蹈。 白菜平日里最喜欢一边给菜园浇水, 一边翩翩起舞, 因此,东篱才有机会从高处得见她的曼妙舞姿。 白菜注意到东篱却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那次,白菜正舞蹈着给菜园浇水, 忽然听到几个孩子幸灾乐祸的笑声, 抬头一看,就见山坡上一个白面书生正痴痴地看着自己, 那人背上背着的柴筐已经开始冒出烟了却全然不觉, 在他身后不远,几个顽皮的孩子正自兴奋地笑着、尖叫着。 白菜立即明白, 定是那些顽皮的孩子趁书生不注意, 投了火种进他的柴筐。 白菜赶紧朝他比划着告诉了他, 又拎着一小桶水越过菜园帮他灭火。 东篱打心底里感激那群顽皮的孩子, 是他们使得他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审视他的仙子。 白菜终于被他火热的目光看得脸红耳燥了起来。 灭完火,白菜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匆匆地回到菜园里,消失了。 但两颗心却从此彼此相属。 以后的日子,他们除了含情脉脉的凝视, 还偶尔开始了对话,甚至有了短短的散步。 正当东篱沉浸在热恋的欢喜中时, 犹如晴空霹雳,白菜要出嫁了, 嫁给有钱有势、靠放钱为业、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的三兄弟: 无所谓、一阵风、冲茗中的老三——冲茗。
痛苦的东篱写下了绝情书, 怒斥白菜为了金钱, 背叛爱情的可耻行径。 白菜终于在新婚之夜以剪剖腹,自尽了。
后来,东篱才知,白菜之所以肯嫁, 是因为那三兄弟扬言, 白菜若不答应,就打断采菊东篱的双腿, 让他一辈子爬在地上乞讨过活。 白菜为了保住东篱,才答应了这桩婚事。 东篱羞愧难当,自知误解了白菜, 再无面目见人,伤心之下离开济州,来到了谷城。 东篱讲完自己的故事后,就没再说什么, 茉茉显然已经若有所悟, 她轻轻地说:“谢谢您,东篱先生,我能明白您的苦心。 不过,风情毒实在是无药可解, 所以,我还是要向您求几句美丽的碑文, 不要让我走得太孤独、太悲情。” 东篱长叹一声,铺开纸墨,略一沉吟, 写下了四句诗: “风归兮,吟哦兮, 花归兮,垂蕊兮。 雪归兮,起舞兮, 月归兮,徘徊兮。” 茉茉怀揣东篱写的碑文, 穿过满街唱响的儿歌, 一路走一路回想刚才和东篱的对话 。是啊,如果自己是误解了母亲该有多好啊, 毕竟,母亲曾经是那么的爱着自己, 手把手教自己辨认各种植物, 一句一句教自己背诵各种医书, 就说这孩子们满街唱着的东坡的四句诗吧, 那时,也是母亲一字一字讲解给自己听的,那年自己才七岁吧。
突然,茉茉停下了脚步,猛一转身, 孩子们满街的歌声如巨雷滚滚,越来越震慑她的耳鼓, 一字一字,如重槌击响铜锣, 敲得她浑身发抖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她轻声诵毕,不由泪如雨下, 当年母亲向自己讲解这首诗, 是为了讲解河豚之毒, 难道,难道, 她今日发现河豚毒竟是风情毒的解药? 难道风情毒真是要以毒攻毒? 难道真的不是母亲下的毒? 茉茉想着这一切,不由得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就这样在谷城人诧异的目光里回到了茉茉山庄。 当天黄昏时分, 当东篱背着测字招牌和用具回到院落, 经过西厢房时, 忽然从房间里飘出来一个柔柔的声音:“谢谢你”。 东篱听得出这是那位七姐姐的声音。 “谢我什么?” 窗里的人沉默良久,才说:“就算是谢你教会孩子们那首诗吧”。 东篱心中一动,问道:“那首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没有。”窗中人淡淡地说。 东篱显然还不肯放弃,他于是直接问道:“文回罗袖寒是你吗?” 窗子里的人又是良久沉默,随后幽幽地说:“我叫罗衣轻寒”。 茉茉终于还是离开了大家, 当听风和大树的悲声从茉茉山庄里传出时, 整个谷城沉浸在了巨大的悲伤之中, 人们无法舍却这个曾给过很多人恩泽的美丽姑娘。
茉茉的葬礼盛大而隆重, 谷城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派人出席了葬礼, 令听风和大树不解的是, 很多江湖人士也都裹着白纱,赶来哀悼。 出于对亡者的尊重, 听风和大树有礼有节地接待了这群不速之客。 遵从茉茉的遗愿,在征得蝴蝶谷谷主桃花源主的同意后, 茉茉被埋在了她深爱着的蝴蝶谷, 碑文是东篱写的四句诗:“茉茉兮。”那一抔一抔的新土和着生者依依不舍的泪滴, 其中也有着蝴蝶那露珠一样澄澈的泪水。 茉茉的葬礼是在上午举行的, 当天下午,那些江湖人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谷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伤痛的大树哭了睡、睡了哭, 最后醒来时,发现听风留下一张纸笺,也走了。 痛不欲生的大树无法再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山庄, 往昔的记忆如针刺目般刺痛着他的心, 他于是背起行囊,披着暮色, 挥泪离开了谷城。 昔日热闹一时的茉茉山庄遂重新成为一座空宅, 回复到当年听风带着茉茉初回谷城时的萧条和冷落。 月明星稀,草枯叶冷,寂静的茉茉山庄, 让人觉得寒冷袭心。 在这寂静中,有歌声如潮水般缓缓响起, 琴曲亦哀怨地飘荡,院子中那棵苍老的桂花树下, 一个声音在独自吟唱, 那悲声如冰,沁透所有谷城人的思恋:
歌声里,不解事的孩童稚声稚气地问:“姐姐,秋杉叔叔在唱什么呀?” 一个幽幽的声音回答说:“秋衫叔叔在唱, 这棵茂密的甘棠树啊,大家不要砍伐, 因为召伯曾经在这里住过;这棵茂密的甘棠树啊, 大家不要敲击,因为召伯曾经在这里休息过; 这棵茂密的甘棠树啊,大家不要攀爬, 因为召伯曾经在这里停留过……”。 “姐姐,你怎么哭了?”那童声又问。 “因为姐姐也想茉茉了”说话的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 当歌声停止,整个谷城都听到了球杉摔琴的声音, 那声音沉痛而决绝。 茉茉,茉茉终于归去了,归去了她应该归去的山林。
呜呼!茉茉归兮,何其痛哉!尚飨。 就在谷城人沉浸在失去茉茉的巨大的悲伤中时, 一个颀长的身影悄悄出现在了茉茉的坟头, 火石只是一闪就灭了。 然而,就这么短短的一瞬, 那人却已确认,茉茉的坟土已经被人动过了, 因为,他特意插进土里的一支竹签不见了。 他的嘴角在黑暗中牵过一丝微笑, 这丝微笑让我们感受到了这个人是老街口的采菊东篱。

文/风无语 搜集制作 /╰ご闹闹ご╯

第九回归去来兮

当茉茉说出下毒的是自己的母亲时,一缕深切的哀伤浮上她娇好的眉宇,东篱忽然觉得茉茉的神情与一个人非常相似,但他又一时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东篱轻声问道。 “因为风情毒只有我母亲一个人会配制”,当然,茉茉没有说自己和父亲也会配制。抽泣了一会,茉茉又说:“我父亲当年也是中了母亲配制的风情毒。那次我采药回来,刚好听到父亲对母亲说‘我已经中了你的风情毒,你怎么就忍心这样对我?’没想到,今日,她连我也不放过。” 东篱无言了,他默然地面对着茉茉,面对着这个曾经只是一个无忧少女的神医,他真希望自己能够替她分担心灵的苦痛。萧瑟的风里,空气显得很是无措,只有满街的孩童还在快乐地唱着东坡的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东篱恍惚间猛然醒悟过来,再看面前的茉茉,他心中已是相当的肯定,没错,茉茉是很象她,很象那个人! 东篱于是试探地问:“可以请教你母亲的字号吗?” 茉茉愕然了一下,但她还是低声地说出了母亲的名字:“文回罗袖寒”。这下,轮到东篱愕然了,竟然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你母亲为什么要下毒呢?” 茉茉渐渐收住了哭声,她很想说“母亲大概是发现我已经找到了破解风情毒的办法吧”,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我遣散了茉茉山庄所有的人,自己却不走,就是想见我母亲一面。一来,这么多年了,我确实很想念她,很想念我的父亲;二来,我想当面问一问她,为什么要狠心地对我和父亲下毒。” 东篱听了哑然,随后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的宁静后,东篱忽然说:“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谷城吗?” 茉茉不解地摇了摇头,她既对东篱为什么来谷城不解,也对东篱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件事感到不解。 只听东篱缓缓而道,说出了一个令人唏嘘慨叹的伤情故事。 原来,东篱本是山东济州人,出身在一个读书人家,虽然日子过得清寒了一点,倒也能够融融而乐。东篱每日必做的是要帮家里到后山拾一些柴火,这项活并不繁累。因此,东篱常常都是怀揣书卷,上山拾柴。 忽然有一天,东篱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就再也移不回来了,他看到了一个白衣仙子。朝阳晨晖中,那个白衣仙子舞影曼妙,婀娜多姿,飘行在长满白菜的园子里,恍若花魁临世,令东篱如醉如痴。此后,东篱每次拾柴经过那家菜园,都忍不住在山坡上驻足凝望。久之,他慢慢掌握了那个仙子的活动时间,并在心底悄悄地唤她为“白菜西施”。 那白菜西施本是菜农雷禅的女儿,这雷禅人唤“兔子”,种菜为生,夫人早亡,只留下一个宝贝女儿,取名缘随风至,乳名又叫白菜。这白菜生得花容月貌不说,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各种舞蹈。白菜平日里最喜欢一边给菜园浇水,一边翩翩起舞,因此,东篱才有机会从高处得见她的曼妙舞姿。 白菜注意到东篱却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次,白菜正舞蹈着给菜园浇水,忽然听到几个孩子幸灾乐祸的笑声,抬头一看,就见山坡上一个白面书生正痴痴地看着自己,那人背上背着的柴筐已经开始冒出烟了却全然不觉,在他身后不远,几个顽皮的孩子正自兴奋地笑着、尖叫着。白菜立即明白,定是那些顽皮的孩子趁书生不注意,投了火种进他的柴筐。 白菜赶紧朝他比划着告诉了他,又拎着一小桶水越过菜园帮他灭火。东篱打心底里感激那群顽皮的孩子,是他们使得他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审视他的仙子。白菜终于被他火热的目光看得脸红耳燥了起来。灭完火,白菜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匆匆地回到菜园里,消失了。但两颗心却从此彼此相属。以后的日子,他们除了含情脉脉的凝视,还偶尔开始了对话,甚至有了短短的散步。 正当东篱沉浸在热恋的欢喜中时,犹如晴空霹雳,白菜要出嫁了,嫁给有钱有势、靠放钱为业、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的三兄弟无所谓、一阵风、冲茗中的老三——冲茗。 痛苦的东篱写下了绝情书,怒斥白菜为了金钱,背叛爱情的可耻行径。白菜终于在新婚之夜以剪剖腹,自尽了。后来,东篱才知,白菜之所以肯嫁,是因为那三兄弟扬言,白菜若不答应,就打断采菊东篱的双腿,让他一辈子爬在地上乞讨过活。白菜为了保住东篱,才答应了这桩婚事。 东篱羞愧难当,自知误解了白菜,再无面目见人,伤心之下离开济州,来到了谷城。 东篱讲完自己的故事后,就没再说什么,茉茉显然已经若有所悟,她轻轻地说:“谢谢您,东篱先生,我能明白您的苦心。不过,风情毒实在是无药可解,所以,我还是要向您求几句美丽的碑文,不要让我走得太孤独、太悲情。” 东篱长叹一声,铺开纸墨,略一沉吟,写下了四句诗: 茉茉归兮,风吟哦兮, 茉茉归兮,花垂蕊兮。 茉茉归兮,雪起舞兮, 茉茉归兮,月徘徊兮。” 茉茉怀揣东篱写的碑文,穿过满街唱响的儿歌,一路走一路回想刚才和东篱的对话。是啊,如果自己是误解了母亲该有多好啊,毕竟,母亲曾经是那么的爱着自己,手把手教自己辨认各种植物,一句一句教自己背诵各种医书,就说这孩子们满街唱着的东坡的四句诗吧,那时,也是母亲一字一字讲解给自己听的,那年自己才七岁吧。 突然,茉茉停下了脚步,猛一转身,孩子们满街的歌声如巨雷滚滚,越来越震慑她的耳鼓,一字一字,如重槌击响铜锣,敲得她浑身发抖:“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正是河豚欲上时!”,她轻声诵毕,不由泪如雨下,当年母亲向自己讲解这首诗,是为了讲解河豚之毒,难道,难道,她今日发现河豚毒竟是风情毒的解药?难道风情毒真是要以毒攻毒?难道真的不是母亲下的毒?茉茉想着这一切,不由得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就这样在谷城人诧异的目光里回到了茉茉山庄。 当天黄昏时分,当东篱背着测字招牌和用具回到院落,经过西厢房时,忽然从房间里飘出来一个柔柔的声音:“谢谢你”。东篱听得出这是那位七姐姐的声音。 “谢我什么?” 窗里的人沉默良久,才说:“就算是谢你教会孩子们那首诗吧”。 东篱心中一动,问道:“那首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没有。”窗中人淡淡地说。 东篱显然还不肯放弃,他于是直接问道:“文回罗袖寒是你吗?” 窗子里的人又是良久沉默,随后幽幽地说:“我叫罗衣轻寒”。 茉茉终于还是离开了大家,当听风和大树的悲声从茉茉山庄里传出时,整个谷城沉浸在了巨大的悲伤之中,人们无法舍却这个曾给过很多人恩泽的美丽姑娘。 茉茉的葬礼盛大而隆重,谷城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派人出席了葬礼,令听风和大树不解的是,很多江湖人士也都裹着白纱,赶来哀悼。出于对亡者的尊重,听风和大树有礼有节地接待了这群不速之客。 遵从茉茉的遗愿,在征得蝴蝶谷谷主桃花源主的同意后,茉茉被埋在了她深爱着的蝴蝶谷,碑文是东篱写的四句诗。那一抔一抔的新土和着生者依依不舍的泪滴,其中也有着幼小的蝴蝶那露珠一样澄澈的泪水。 茉茉的葬礼是在上午举行的,当天下午,那些江湖人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谷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伤痛的大树哭了睡、睡了哭,最后醒来时,发现听风留下一张纸笺,也走了。痛不欲生的大树无法再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山庄,往昔的记忆如针刺目般刺痛着他的心,他于是背起行囊,披着暮色,挥泪离开了谷城。昔日热闹一时的茉茉山庄遂重新成为一座空宅,回复到当年听风带着茉茉初回谷城时的萧条和冷落。 月明星稀,草枯叶冷,寂静的茉茉山庄,让人觉得寒冷袭心。在这寂静中,有歌声如潮水般缓缓响起,琴曲亦哀怨地飘荡,院子中那棵苍老的桂花树下,一个声音在独自吟唱,那悲声如冰,沁透所有谷城人的思恋:

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 蔽芾甘棠,勿剪勿败!召伯所憩。 ;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说。”

歌声里,不解事的孩童稚声稚气地问:“姐姐,秋杉叔叔在唱什么呀?”
一个幽幽的声音回答说:“秋衫叔叔在唱,这棵茂密的甘棠树啊,大家不要砍伐,因为召伯曾经在这里住过;这棵茂密的甘棠树啊,大家不要敲击,因为召伯曾经在这里休息过;这棵茂密的甘棠树啊,大家不要攀爬,因为召伯曾经在这里停留过……”。
姐姐,你怎么哭了?”那童声又问。
因为姐姐也想茉茉了”说话的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
当歌声停止,整个谷城都听到了秋杉摔琴的声音,那声音沉痛而决绝。茉茉终于归去了,
归去了她应该归去的山林。
呜呼!茉茉归兮,何其痛哉!尚飨。
就在谷城人沉浸在失去茉茉的巨大的悲伤中时,一个颀长的身影悄悄出现在了茉茉的坟头,
火石只是一闪就灭了。然而,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那人却已确认,茉茉的坟土已经被人动
过了,因为,他特意插进土里的一支竹签不见了。他的嘴角在黑暗中牵过一丝微笑,这丝
微笑让我们感受到了这个人是老街口的采菊东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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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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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你也辛苦,我也下不了手~,留着吧

第十回 河豚寄爱

 

茉茉是背着听风和大树悄悄吞下河豚毒的,她不想再向任何人说自己母亲的事情,她只想一个人默默地求证自己对母亲的怀疑和信赖。她在吞下河豚毒之前作了虔诚的祈祷,她一方面祈祷自己体内的风情毒能够因此而被消除,另一方面则是祈祷她的母亲依然是那个从小爱怜自己、呵护自己的母亲,而不是那个可怕的可以向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下毒的母亲。

然而,茉茉吞下河豚毒后,就开始静静地感受体内的变化。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茉茉就意识到事情大大的不妙,河豚毒绝对不是自己所理解的可以解风情毒的药。然而,她知道,现在已是悔之晚矣!

茉茉深切地感受到体内的风情毒并没有丝毫的减除,同时,体力正一点一点地剥离自己,周围的一切在变得遥远而混乱,她正在逐渐地失去动弹和语言的功能,虽然,她能清晰地听到墙角的虫鸣,听到院子里大树走动的声音。她知道,她现在惟一还能支配的只剩了自己的意识。

第一个发现茉茉出了问题的是大树,在隔着门叫唤茉茉得不到应声后,大树推门而入,伸手试过茉茉的鼻息后,大树把手指搭上了茉茉的脉搏,随后,茉茉就听到大树朝门外大叫:“幺爷——,快来——”。茉茉很想朝大树笑一笑,告诉他自己没事,自己只是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不能视物而已,自己还是能够清晰地听到说话声和其他各种声音的。但是,茉茉无法把这些话告诉大树。

闻风而来的听风冲进了茉茉的房子,大树已经开始哭泣了。

“怎么啦?说话呀!”听风朝哭泣的大树吼道。

“心跳已经停止了。”大树哽咽着说。

一听这话,别说听风急了,连茉茉也急了,她真想朝大树喊:“我还好好的呢,怎么就说我心跳停止了呢?”然而,她说不出话来。

“我看看。”听风一把推开大树,右手把住茉茉的腕脉,左手翻开茉茉的眼睛。隔了一会,听风说;“脉没了,瞳孔也放大了,她真的离开我们了。”

这次,占据茉茉的只剩了震惊,天哪,原来河豚毒可以把人的脉搏都弄没有了!无奈之情浮上茉茉的心头。

整个葬礼中茉茉都能听到大家在说什么,她也能听到那些江湖人士来了,又走了,听到他们说:

“她确实没有脉搏了”

“她确实死了”。

“她的瞳孔也放大了”。

“看来,百谷王确实没有配制出风情毒的解药”。

茉茉仔细搜索着这些嘈杂的声响,希望能够找到儿时熟悉的母亲的声音,然而,她失望了,她逐渐变得昏昏沉沉起来,直至彻底失去知觉。

当茉茉悠悠地醒来时,只觉眼前一片模糊,过了很久,她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山洞中。

“七姐姐,茉茉醒了。”

随着这个甜美的声音,一盏红烛被举至了茉茉的面前,借着摇曳的烛火,茉茉慢慢看清了一张慈爱的女人脸,这张面容虽然和十多年前略有不同,但茉茉已经一下子就肯定了眼前的人就是自己无数次在梦中拥抱过的人。

“母亲——”,茉茉哭叫着扑进了罗衣轻寒的的怀抱。

母女别后重逢,伤感无限,欢喜无限。一旁的茉茉和蓑衣也禁不住眼睛湿润了。

“茉茉,这是衣家门的四十一妹清歌舞荟衣,你叫她荟衣阿姨吧,这是十四叔抚香花满衣。”罗衣引见过茉茉和香帅后,又对茉茉说;“你体内的河豚之毒刚解,不可以太激动,乖乖躺下休息哈。”

“河豚毒可以解风情毒吗?”茉茉问。

“傻了,怎么可能呢?河豚毒只不过可以让你诈死而已,只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吃下解药,就可以复活。母亲请东篱教了孩子们,要他们天天唱此诗,一直担心你听不懂我的暗示啊!”

“呵呵”,茉茉笑了,“我以为河豚毒是风情毒的解药呢,虽然理解错了,但总算也歪打正着吧。”

茉茉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轻声问道:“百谷王是谁啊?为什么那些江湖人士临走时说‘百谷王确实没有配制出风情毒的解药’啊?”

“呵呵,绿儿,百谷王是你外公,风情毒最早是你外公配制的。”罗衣笑语嫣然。

原来,罗衣轻寒的母亲叫晨雾,父亲叫百谷王,二人暗生情愫,私许终身。但是晨家嫌弃百谷王只是一摆摊卖药的小贩,当百谷王上门提亲时,竟对百谷王百般羞辱,百谷王一怒之下,负气出走。一年多后,百谷王又回到乡里,得知晨雾始终未嫁,且已郁郁而终,只给百谷王留下一个不到半岁的女儿。当百谷王搂着女儿,打开晨雾的遗笔时,里面是一首五言诗:“琴断人怀桑,音悲激弦商。心忧嗟路长,文回唱空堂。”百谷王泣不成声,再读之下,才发现此诗是一首回文诗,“堂空唱回文,长路嗟忧心。商弦激悲音,桑怀人断琴。”伤心满怀的百谷王于是给女儿取名为文回罗袖寒,然后,征得晨家同意,带着文回离开了故乡,四处飘走。

百谷王后来慢慢地迷上了制毒和解毒,为能制出奇毒,他四海为家,不到一年的时间,他走过的山谷数不胜数,江湖上渐渐有了名气,都称他为百谷王,他以前的名字反而不为人知了,连文回也不知父亲以前的名讳。百谷王对江湖的纷争从来不感兴趣,因此倒也没有什么恩怨缠身。江湖上人人皆知,百谷王制毒有个原则,那就是每制一幅毒药必配一副解药,否则,他决不会让那副毒药流传世上。

顺治十七年,百谷王制成了几剂风情毒,然而,制成的风情毒却和小侍童无间道一起不见了,只有一剂显然是无间道出门时因为慌张掉在了地下。那无间道最为可恶的还不是偷窃风情毒,而是将百谷王用于制毒的风情木一一铲倒,又将周围的草木连跟拔起,夷为平地,生生破坏了百谷王的研究环境,令到百谷王无从寻找克星,更别说下手研制解药了。

这件事发生后,初时江湖上倒也没事,及至第二年,百谷王听说满族的顺治皇帝死得蹊跷,貌似中风却又不是中风,百谷王立知不妙,连夜带了三岁的文回逃至蜀境歌乐山里隐居起来。果然,后来听说,皇家高手要捉拿他灭口,江湖人士要向他索要此毒。

百谷王此后没再制毒,只是专心传授女儿文回罗袖寒和女婿白门寥落医术及制毒、解毒术,倒也能够安享天年。百谷王过世后,文回和白门继续过着隐居的生活,并生育了茉茉。

说到这里,罗衣突然长叹一声,泪水潸然起来。懂事的茉茉赶紧伸手为她擦拭泪水:“母亲,是想父亲了吗?我也想他呢,他怎么样了?”

“他已作古多年了。”罗衣哽咽着。

“啊?”茉茉一急,想坐起来,罗衣赶紧按住了。

“父亲身上的风情毒始终没解吗?是谁下的毒?是母亲你吗?”

罗衣一愣,旋即说道:“茉茉 ,你那时太小,有些事没法和你说。唉,也许,一切都是天意,当时无间道要是没掉下那一剂风情毒就好了,就不会有你父的不幸了。”罗衣遂尾尾道来一段令人肝肠寸断的伤怀故事。

事情缘起于白门寥落突然翻出了那剂无间道遗落的风情毒,遂与文回发生了争执,抱怨百谷王和文回把自己当外人看,不教自己风情毒的制解之法。

文回初时还坚说自己不会制解风情毒的办法,最后拗不过白门的苦缠,只得实话实说,告诉白门父亲百谷王曾经嘱咐过,因为风情毒没有研制出解药,所以不想让它继续流传。但白门执意要学,文回无奈,只得把配制之法说了出来,教会白门的同时,也教会了茉茉。

及至最后,白门突然又提出要学风情毒解药的制作,任文回如何解释,他也不信文回不知道解毒之法,固执地认为是文回故意隐瞒不教。

令文回意想不到的是,有一天,白门突然吞下了那剂风情毒,以此逼迫文回教他解毒之法,文回苦心解释,白门始终不信,所以才会有茉茉听到的“我已经中了你的风情毒,你怎么就忍心这样对我?”的话。苦痛的文回一面靠父亲百谷王收藏多年的风情叶来延缓白门体内风情毒的发作,一面劝白门随自己进京找父亲百谷王最称誉的同仁堂乐家一试。

最后,身体越来越痛苦的白门终于相信文回没有解药,但悔之晚矣,遂同意进京找同仁堂求助。于是就有了后来白门、文回夫妇与爱女茉茉的离别。两年以后,罗衣派人前往歌乐山接取被寄养在邻居家的爱女时,才得知茉茉竟已独自进了京城,母女从此失散。

同仁堂虽然认出白门所中的是风情毒,却无法解毒,风情叶用尽,白门终于毒发身亡。埋葬了白门的文回准备南下回乡时,发现自己被黑鹰盟的人盯上了,父亲百谷王曾经告诉过她,黑鹰盟正是无间道在朝廷的支持下建立起来的组织。机警的文回遂折而向东,为摆脱盯梢,不得不乘船出海,不幸遇到风浪,流亡到了大洋上的一个海岛——澳珠岛,那里是衣家门的所在。当时,正值岛上瘟疫流行,衣家门惨云密布,文回巧施妙手,从死亡线上救得衣家众人,于是被奉为衣家的奉剑龙女,排行第七,名罗衣轻寒。

此次罗衣带领九妹和十一弟来到谷城,本想带茉茉回衣家,不料黑鹰帮的人也发现了茉茉与百谷王的关系,并找到了茉茉。为试风情毒有无解药,他们再三下毒,直至茉茉死亡,才确信风情毒却无解药,方才离去。

听到这里,茉茉突然问:“母亲,您见过风情果吗?”

“你外公说过,风情木无果的。”罗衣不解地回答。

“可是,我见到了风情果。”茉茉得意地一笑。

罗衣只是短短地一愣,但冰雪聪明的她立即明白了,她大喜道:“真的?风情木真的有果?这么说,风情毒的解药有希望了!”

母女二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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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物以类聚

蝴蝶谷的美丽花蝴蝶在老总管落红护花的呵护下,渐渐长大了。落红护花因可怜蝴蝶自幼丧母,父亲又不知云游何方,因此对蝴蝶宠爱有加,不曾想就惯坏了蝴蝶,纵容得蝴蝶横无所忌惮。加之蝴蝶由祖上遗传下来的旗人血统,霸道、骄横,令到落红护花几乎操碎了心。

随着年龄的增长,蝴蝶的腿脚越来越野,又哪是老眼昏花的落红可以追得上的?于是,落红开始派遣小家丁旧吉他和小丫头子非鱼日日跟随,既是护驾,也是为到处捅娄子的蝴蝶收拾那些烂摊子。因此,这二人给人赔笑、给人说好话的本事可真是没有少练。

说到这旧吉他和子非鱼,难免要多交代几句。这二人与蝴蝶年龄相仿,非鱼比蝴蝶小两岁,吉他比蝴蝶大两岁,都是落红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那时,二人也只有几岁,落红怕蝴蝶一个人闷,专门买了这二人给蝴蝶做个伴。

说来也许没人相信,吉他和非鱼进蝴蝶谷竟是靠了身上的一样东西。当年,落红护花来到人贩子市场,对那里的气氛早有心里准备。那些插着草标被叫卖的人,或低眉颔首,或怒目圆睁,或哭哭啼啼,或羸弱不堪,总之是大大小小,个个愁眉苦脸,忧怀满腹。落红想,这些人怎么能用来陪伴蝴蝶小姐啊,没两天,那丫头非给烦得把这些人赶出去不可。

就在落红失望地转身欲离开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两个黑蛋蛋,咯咯笑着围住落红打起了转,一个喊:“你抓不着!”,另一个应:“我抓得住!”。落红成了一个柱子,被他俩一逃一追地转在了中间。没几下,落红觉得自己眼睛直发晕。

更惨的是,那个逃的黑蛋蛋说:“今晚你让我睡干草垛,你睡砖头地,我就让你抓住。”

那个追的黑蛋蛋说:“不行,说好谁的虱子多谁就睡草垛的,你今天的虱子不够我多。”

逃的黑蛋蛋立即反对:“可是你的虱子不够我的肥,我们还应该比重量。”

“虽然没有你的肥,可我的虱子响声比你的大,我们还应该比音量。” 追的黑蛋蛋毫不示弱。

这两个黑蛋蛋就这样围着落红打转不打紧,落红实在禁不起他俩再用这样的话题刺激自己。因为,他忽然觉得身上很痒,痒得自己连一刻也忍受不了,他很想脱下长衫来看看,但他又实在丢不起这人。他于是粗暴地拨开两个缠着自己的黑蛋蛋,快步走出人贩子市场,急走到一堵墙根下,确定四下无人后,他终于脱下了长衫。落红虽然视力不好,他还是借着午后的阳光抓到了一肥一瘦两个虱子,那两个黑蛋蛋说得果然没错:肥的只是低低呻吟一声就被干掉了,那只瘦的却声音响得清清脆脆,把落红吓了一跳,赶紧四顾,还好,没别人听见。不过,这样的体验却拉近了落红和那两个黑蛋蛋的心理距离,他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两个孩子有了一点共同的东西,有了亲切感。于是,他掉头回到人贩子市场,买下了旧吉他和子非鱼。一路上,旧吉他最关心的是蝴蝶谷有没有肉吃,子非鱼最关心的是有没有草垛睡。

蝴蝶第一次见到吉他和非鱼在墙根的日光下捉虱子时,非常惊讶,问那毕剥做响的是什么东西,被告之叫虱子,她于是也脱下小夹袄来翻检,费了许多工夫,却一个也没找到,蝴蝶最初是失望,后来却不平了:新来的吉它和非鱼尚且那么多,自己反倒这样少,这是怎样的大失体统的事呵!她越想越气,禁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她这一哭,可把吉他和非鱼吓坏了。因为老总管有交代,要他俩伺候好蝴蝶,否则,就赶他俩出谷。他俩急得抓耳挠腮,对着蝴蝶磕头如捣蒜:“姑奶奶你别哭了!”。

蝴蝶噘着小嘴气乎乎地说你俩打架给我看我就不哭了。吉他二话不说,站起来伸手就去揪非鱼的辫子。那非鱼原本又瘦又乏,但最近今天在蝴蝶谷天天吃得十二成饱,也就蓄积了一些力气,反应自然也就跟着快了,她见吉他伸手来抓,嘴里一边喊:“君子动口不动手”,一边却一手护住自己的辫根,一手也来拔吉他的辫子。吉他强壮,非鱼机灵,二人这一打,竟至成势均力敌的之势。这边相,蝴蝶却终于“咯咯咯咯”地笑了。

当晚,蝴蝶在就寝后,突然朝睡在门口小木板床上的非鱼说:“怎么样就可以有虱子?”

那非鱼其实也搞不懂怎么样就可以有虱子,但她的眼珠在黑暗里滴溜溜转了转,却说:“你睡我的床就可以有虱子。”

蝴蝶立马兴奋地跳下来,要求和非鱼换床。当晚,非鱼享受了一生以来最是身下柔软,梦里酣甜的一次睡眠。而蝴蝶也如愿以偿,第二天,终于在贴身的小背心上翻出一个小小小小的虱子,蝴蝶高兴得又叫又跳,直至惊动了落红护花,于是,这些不幸的小生物被赶尽杀绝,蝴蝶哭了好几天才打住。

于是,这吉他和非鱼打架就在所难免了,蝴蝶不开心就要看他俩打架啊!吉他一边打,一边还得朝蝴蝶侧着头问:“小姐,你开心点没有?”非鱼则是边打边侧着头问吉他:“吉他,咱们什么时候能停啊?我饿了。”

“不许停,要出力打!谁停了谁就没饭吃!”蝴蝶恶狠狠地说。于是,吉他和非鱼就再出力打,直至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样子,但只要蝴蝶一喊开饭了,他俩就会从地板上一下子跳起来。

光是看吉他和非鱼打架,已经不能满足蝴蝶的胃口了,有一天,她忽然爱上了小皮靴,从此谷里却开始人见人怕。说也怪,蝴蝶的小皮靴经常会不翼而飞,或者会突然穿个孔,气得蝴蝶哇哇直叫,不过蝴蝶谷里倒因此可以轻松几天。只因这蝴蝶最近练就了一招绝技,那就是看谁不顺眼,抡起小皮靴就是两脚,那个疼啊,大家可都怕了。

每到蝴蝶抡起小皮靴撒野时,仆人们就会大叫“吉他,救命!”,那吉他就会飞跑而来,主动挡在蝴蝶面前让蝴蝶踢,解蝴蝶的气。那吉他明明已被踢得到处淤肿,不仅咬紧牙关不哭,还笑着对蝴蝶说“我不疼,你开心就好”。蝴蝶见此情景,偶尔也会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找个借口转移目标,这时,她就会叫:“世仁,世仁,你过来”,这“世仁”是蝴蝶给非鱼起的外号。蝴蝶这么叫半天,那非鱼却始终只是远观,不肯近赏。蝴蝶就会笑眯眯地、悠悠地踱到非鱼面前,然后突然抡脚。可惜那非鱼可是蝴蝶谷里最机灵的人儿,哪里会不知道蝴蝶的小算盘,她会在蝴蝶抡起脚的一刹那撒腿就跑,蝴蝶往往给气得七窍生烟,牙根紧咬:“好你个世仁,你竟然敢躲!”于是,接下来的游戏就是蝴蝶满谷里抓非鱼,一边抓,一边叫:“世仁,你给我站住,白劳我饶不了你!”。

当蝴蝶带着笑靥和歌声在蝴蝶谷温暖、舒适的红棉别苑鼾睡时,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谷城老街口的门洞里两个哆嗦着的瘦弱身影。

“wind ,给你!”一个声音说。

“哈哈,馒头!清儿你今天收获不小啊。”那个被叫做wind 的显然很高兴,“谁给你的?又是九九?”

“恩,她很好,每次见我,都给我。”

“一人吃半个吧。”那个叫wind的说。

“我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wind说。

黑暗里,那个叫wind并没有发现清儿在偷偷地咽着口水。当马灯经过时,摇晃的光影里,我们看清了这是两个乞丐,那个被称为清儿的是相逢一笑,另一个被称为wind叫风无语。

突然,相逢一笑“哎哟”了一声,风无语立即问:“怎么了?”

“忘了这里疼了。”相逢一笑说。

借着不时经过的马灯,风无语看到相逢一笑的小腿上淤清了一大块。

“怎么搞的?”风无语问。

“就那个霸道的蝴蝶踢的,嫌我挡了她的路。”

第二天,真是狭路相逢,蝴蝶又在街上撞上了相逢一笑,这次,她二话不说,抡起脚就踢。只见一个黑影“嗖”一声从旁边扑了上去,和蝴蝶滚在一起,相逢一笑看时,竟是风无语。

蝴蝶几时受过这气啊,立即使出浑身力气进行反扑,俩人滚得满身泥水,蝴蝶渐渐落了下风,一旁的吉他和非鱼急了,两人互相使个眼色,一拥而上。蝴蝶如此靠人多占便宜的斗法,显然激起了风无语的那股犟劲,她朝蝴蝶大喊:“靠人多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单挑!”

“好!”蝴蝶也是个直性子,立即允诺。

无奈那风无语本就是泼皮队伍里混大的,她那身本事是为了一个窝窝头和十几个乞丐对掐练出来了,蝴蝶哪里是对手。可蝴蝶输了,却又不服气,于是,约了风无语明天再来过。风无语平日里狡诈惯了,立即提出陪蝴蝶对掐一次,蝴蝶要给自己和相逢一笑一人一个馒头,蝴蝶虽然不甘心,可还是不得不答应了,她不相信自己就掐不过风无语去。

遗憾的是,这样对掐,蝴蝶几乎次次吃亏。吉他看着实在心焦,又不方便出手,于是会使个眼色让非鱼去“拉架”。怎知那非鱼被蝴蝶欺压得久了,早就盼望着有人帮自己出气,又哪里真的会帮蝴蝶啊。因此,当吉他暗示自己上前给蝴蝶助阵时,那非鱼要不是装看不见,要不就是只吆喝不动手,就算不得不出手拉架,也会偷偷推桑一把蝴蝶,急得蝴蝶直嚷嚷“世仁,你怎么帮倒忙啊!”。反而是那相逢一笑,实心眼一个,真心真意在那里拉架,因此还挨过非鱼的几次黑脚。这四人就这样常常会滚打在一起,有时凶恶如虎,有时又会突然发出一阵大笑,让围观的人莫名其妙。刚以为她们没事了时,却发现她们又打在了一起,而且出手决不虚招,很快就个个鼻青脸肿了。

这样久了,那风无语开始只出工不出力起来,馒头照吃,对掐时也不使力,蝴蝶初时不觉,后来赢了几次,发现了问题,气坏了,逼着风无语和自己使真招,那风无语却只是敷衍她。蝴蝶正自心急,却无意中发现了对付风无语的办法。

那日,蝴蝶带了豹子——蝴蝶养的狗——出来晒太阳,因为想念风无语,就顺路来看她,怎知那风无语一见豹子,惊得大叫一声,躲在了相逢一笑身后。蝴蝶初时不明白,只一秒钟的功夫她已经明白过来了,高兴得大叫一声:“豹子,上!”

那豹子极通人性,“嗖”一声就搭上了风无语的肩膀,还伸出舌头舔她的脸,风无语吓得直哭,狂喊:“蝴蝶救命!蝴蝶救命!”。

此后,谷城又多了一道风景,那就是风无语前面仓皇逃窜,蝴蝶带着豹子在后面狂笑着追。蝴蝶终于占了上风。

忽一日,蝴蝶提出让风无语和相逢一笑搬来蝴蝶谷同住,风无语坚决不肯。这蝴蝶跟风无语厮混得久了,多少已摸出她的脾性,只见她挥挥手,吉他立马端上来一大笼热气腾腾的馒头,起码有五、六十个,看得风无语和相逢一笑“咕咚、咕咚”直咽口水。

蝴蝶得意地一笑,说:“只要你们跟我回蝴蝶谷去住,这些馒头就归你们了!而且,以后到了蝴蝶谷,要吃多少有多少!”

一群小叫化早已围住了风无语和相逢一笑,这二人嘀咕一番,终于点了点头。于是,小叫化们欢呼一声,一哄而上,把馒头抢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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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乡音无改

风无语和相逢一笑进入蝴蝶谷的第二年,也就是康熙五十二年,俺是一棵树回到了故乡谷城,算一算,距离大树离家刚好十年之久。当时正值春季,万木复苏,大地一片生机,谷城已经从十年前茉茉山庄那场浩劫的记忆中走了过来,欢声笑语重新回到了谷城。

当三十四岁的大树穿过谷城的街巷,和人们一一挥手招呼,走向昔日的茉茉山庄时,好奇的谷城人一面热情地问候归来的大树,一面把好奇而又闪烁的目光投向大树的身后。谷城人丝毫没有忽视大树身后跟着的一男两女。

那两名少女,正值十四、五岁的妙龄,肤比凝雪,目似黑星,笑若桃花,语如温燕,有见过世面的谷城人立即断定这必是江南女子,因为只有曼妙的江南水乡才能孕育出如此摇人心旌的美女。大树笑着向大家介绍说,这是他的两个徒弟,一个叫缘来缘分,一个叫水盼兰情。

与这两个如花少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位身背配剑的男子,那男子面目狰狞,一言不发,乱蓬蓬的头发下,一双大眼精光暴射,一望而知必是武林人士,大树叫他风再起时。

这风再起时和缘分、水盼都是大树离开谷城后,在飘泊的路上遇到的。

康熙四四十二年冬,在操办完茉茉的葬礼之后,听风率先离家,大树也随后出走,开始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泊,三年后遇见了风再起时。当时风再起时酒醉后被仇家以毒器暗算,勉强逃出,却终究不支,倒在路边,逐渐全身溃烂,散发出腐烂之气,引得飞鸟蚊虫争相扑食。大树见此情景,为他清洗疮口,并配制了解药,彻底清除了他体内的毒性,风再起时算是拣回了一条命,只是面部腐烂的肌肤再也无法复原,风再起时于是变成了今日面目狰狞的风再起时。真实可惜了当年犹如小李飞刀般英俊潇洒的风再起时啊。

那风再起时是一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他在身体复原后开始称呼大树“主人”,并对大树寸步不离。大树赶他他也不走,大树无奈,只得任他留在身边,虽然风再起时称呼大树“主人”,大树却一向都以朋友之礼待他。大树闷了时,更是经常会抓着风再起时喝闷酒、说胡话。

这日,大树又喝得酩酊大醉。抓住风再起时的手喋喋不休,还是那些老话。

“风再起时,我说过,你是自由的,不用跟着我了。”大树的舌头象打了结,说话很费劲。

“主人,这条命是你给的,以后就是你的了。”显然,风再起时比大树清醒多了。

“你怎么老是不听我的话?”大树借着酒劲,脸红脖子粗地吼道。

“主人,我朋友打听到了一个女子的下落”,风再起时的语气依旧平淡。

“谁?”大树大着舌头问。

“红尘一豆”。

大树一下子站了起来,酒坛被他碰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红尘一豆?”

风再起时点了点头。

“她在哪里?”大树的酒醒了一半,急急地问。

“金华兰若寺”。

大树站着不动了,他愣了愣,忽然想起了豆豆一直藏在身上的,F4茶馆二当家red75所作,东篱用于为豆豆取名的那首藏头诗:“红拂夜奔兰若寺,尘缘难尽情难了。一曲清音怜花月,豆入春泥更化苗”,他于是对风再起时的消息深信不疑。

“我们马上动身,去兰若寺!”大树激动地说。

“是,主人!”

当殿塔壮丽的兰若寺终于出现在大树眼前时,他反而有些情怯了,他不知道豆豆是否已经原谅了他。他于是徘徊在寺门之外,远望着兰若寺。古老的兰若寺虽然始建于唐,但经过元朝再建,明代重修,依旧神采飞扬。远望去,“慈登彼岸”四个大字奕奕生辉,两旁是木刻楹联,上联书“殿宇耸云霞辉映法界”,下联书“楼台临水月光昭禅机”,兰若寺向每一个世人张开了慈爱的双臂。

在风再起时的指点下,大树从兰若寺的侧门望过去,望到了豆豆居住的僧房。只见双扉虚掩,窗下野菊已花,其境幽杳。大树仔细聆听,并未听见孩童喧闹。

大树注意到了僧房的门联,是一幅拆字楹联:“ 白水泉边女子好,少女为妙;广由庙里亦心恋,分目以盼。”大树正为这幅楹联所描绘的凄婉心境而伤怀时。只听“吱呀”一声,门扉斜开,屋上枝藤一颤,红尘一豆出现在了大树的视野里。大树赶紧一闪,将身形隐在草木丛后。

落日余晖里,出现在房门口的红尘一豆虽然穿着素朴的僧袍,却遮不住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美丽,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令到大树几乎哭出了声。心上人近在眼前却又咫尺天涯,真是情何以堪!

只见豆豆臂跨竹蓝,沿着两边蓬蒿没人的蜿蜒小径,一直向后山走去,大树远远尾随。

豆豆越走,四围越荒凉,大树的心越往下沉,直至豆豆终于在一个小坟前停步时,一股晕旋的感觉令到大树几乎跌倒,他清楚地看到那块墓碑上写着四个大字“爱儿之墓”!豆豆在独自呢喃,纸灰在眼前飘扬,香屑在风中浮荡,四围渐渐变得寂静无声,大树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大树再次醒来,看到守在身旁的风再起时,禁不住哭出了声。风再起时最后告知他,听兰若寺的尼姑说,那后山埋着的是个男孩,诞下时就是死的。

几日后,悲伤的大树离开金华,决定进京游历,路遇结伴出逃的缘分和水盼,当时,两人都只有七、八岁,二人向大树讲述了两家人因家族恩怨,被满门毒死,只有二人因在外玩耍幸免于难的悲惨故事,心怀慈悲的大树收留了她们,并悉心传授医术给二人。大树来到京城后不久,就被荐入宫中,担任御医。

而今日带着风再起时、缘分、水盼三人回来的大树,已经辞去了宫廷御医的职位。此刻的他,只想在这个自己深爱着的故乡小镇重建茉茉山庄,重播悬壶济世的种子。

经大树重建后的茉茉山庄,很快就恢复了多年以前的人气和名气,三教九流,重新出入于茉茉山庄,或求医问病,或研讨延年益寿之道,亦或只是唠唠家常。

然而,这些表面的繁华却并未去除大树的担忧,几年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对红尘一豆的思念越来越强烈,一直想再入金华寻觅豆豆,然自己走后,茉茉山庄应该交与谁来打理,却令他十分头痛。眼看已是康熙五十八年了,思念豆豆的心令大树越来越焦急于寻觅新的掌门。

缘分和水盼都曾是大树考虑过的人选,然而,最后都被大树否决了。大树发现,同样是家人被毒死,却对缘分和水盼二人产生了完全不同的影响:缘分苦学解毒之术,立志要救尽天下中毒之人;水盼精研制毒秘籍,发誓要毒毙所有害人之人。出发点不同,直接导致二人研究花草时,一个只研解毒之草,一个只看下毒之花,却忽视了毒药有时也可用于解毒,解药调配不当则会有毒的问题。于是,大树无数次地暗中结论,学医学毒靠得是两样:一个是兴趣,一个是天资,若是先就带了功利的目的,只怕路走不了太远的。

正在大树为了选掌门人的问题苦恼时,一个小姑娘闯进了他的视野,令他眼前一亮。

那天,大树一大早起来就闻到异乡扑鼻,他知道是自己苦心种植多年的还魂草开花了。他刚进药园,就听到隔壁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在叫:“缘分姐姐、水盼姐姐,你们园子里又有新花开了吧?这味道很特别哦!这是你们园子里今年开的第十三种花了吧?”

只听缘分和水盼一边埋头修花,一边回答说:“是还魂草开花了。”

好奇心促使大树踩了个凳子,伏上院墙,一站上凳子就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左手嗑瓜子,右手在作画。

“你画什么呀?”大树饶有兴致地问。

“画新开的花,我想象着它应该是这样”。那小姑娘头也不抬地说,说完又审视了一会儿画,才想起什么似的,朝这边望过来,“咦,是你呀,我还以为是缘分姐姐和水盼姐姐呢”。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那小姑娘小脸一扬,得意地说,“你是缘分姐姐和水盼姐姐的师父,叫俺是一棵树。”

不知道为什么,大树感到自己对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想看看还魂草是什么样吗?”

“哇——”,那小姑娘一听,高兴得叫了起来,“我可以吗?不是说药园不许外人进吗?”

“你可以。”大树笑着说。

小姑娘高兴得扔了画笔就跑出了门,很快就出现在了药园的门口。当小姑娘仅凭着对花香的记忆就历数出园子里几十种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时,大树的心里充满了欣喜,看着眼前这个冰雪聪明的美丽少女,他相信自己找到茉茉山庄未来真正的掌门人了。

当小姑娘告别时,大树知道了她叫九九,康熙四十三年生,年仅十四岁。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5-17 16:58:50编辑过]


浮世尘缘如何能了?惟有抽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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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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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命堪怜

文/风无语

大树虽然已经在心中认定了九九是茉茉山庄未来的掌门人,但他一反以往传授缘分和水盼的办法,不再手把手地教诲九九,而只是准其自由出入茉茉山庄,这个自由包括任何时间的自由和任何地方的自由。而九九最爱去的地方则是大树的书房和药园,最爱做的事就是在一旁看大树行医。凭着聪慧的天分,凭着对花花草草、对神妙医术的浓厚兴趣,九九的医技进步神速。只是一年多的时间,九九已经可以独立处理一些很棘手的病例了,很多时候,连缘分和水盼都不得不请教于她了。大树把这一切看在心里,喜在心上,掂量着自己差不多可以放心离开,去金华兰若寺寻找豆豆了。

其实,认识小九以来,大树一直陷在一种奇怪的感觉中,他总是觉得自己和这个小九之间有一种莫名的联系,难道这种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师徒缘分?   

  大树曾经向缘分和水盼打听过,知道了小九的一些情况。这九九是邻居月下煮酒和秋水伊人的独生女,月下煮酒是小生意人,经常外出跑买卖,专做南京百货,母亲秋水伊人生得娴静优雅,平日也不出门,只在家照顾九九,对九九宠爱有加,因此给了九九一个自由自在的空间。这小九冰雪聪明,过目不忘,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小小年纪,懂得真是不少,尤其性子随和、开朗,很得朋友们喜欢,就连那不准外人进入的蝴蝶谷,她也能畅通无阻。  

两年后,九九基本学成,大树决定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春天动身前往金华兰若寺。他向大家明确了茉茉山庄交由小九打理的安排后,九九、缘分、水盼一行一直把大树和风再起时送出谷城很远才依依不舍地作别。  

和九九等刚分手,大树和十二就遇到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那马车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大树听到车里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母亲,看到了吗?茉茉山庄的大树,他似乎要远行。”  

大树虽然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却也不以为意,毕竟,谷城认识自己的人太多了。如果大树知道了坐在车中说话的人,竟是自己亲手埋葬的茉茉的话,只怕他会先是惊倒,然后又高兴得孩子一样跳起来的。   

是的,车中人正是易了容的茉茉和她的母亲罗衣轻寒。每到春夏之交,风情木进入花季时,她们就会从衣家门的澳珠岛悄悄潜入谷城,藏入蝴蝶谷的山洞里,配制风情毒和解药,还有就是远远地看望茉茉山庄和美丽花蝴蝶。

  茉茉始终在心里保持着对蝴蝶的爱怜和感激。桃花源主在蝴蝶七岁那年终于和乃父、乃兄一样,离家云游去了,诺大的蝴蝶谷只剩了美丽花蝴蝶这个少谷主,幸好有忠心耿耿的仆人落红护花支撑着,蝴蝶谷才不至于就此坍塌。这些年,随着蝴蝶的长大成人,蝴蝶谷渐渐热闹起来,才恢复了一点往昔的生气。

 此刻,在山洞里安顿完毕后的茉茉站在洞口,遥望着秋千架上花枝招展的蝴蝶,看不尽她一上一下和无数美丽蝴蝶一起飘荡,听不够她风里送来的铃铛一样动听的笑声。茉茉不觉唏嘘慨叹起来,心中想起第一次发现风情果的情景。那次,多亏了蝴蝶,是两岁不到的蝴蝶指着树上的风情果,说是要“果果”,令到茉茉发现了风情毒的破解之道。此后,自己才开始和母亲罗衣一起致力于寻找风情毒解药的药引——荧光蝶,那种可以为风情雌花和雄花进行花粉传授的蝴蝶,当它飞翔在逆光下时,它的翅膀会变幻出青、绿、紫等光彩,如梦如幻。  

  在之后寻找这种蝴蝶的过程中,茉茉和罗衣逐渐明白了人们为什么一直以为风情木没有果实。那是因为一株风情木往往雌雄花只能各自开七、八朵,花期又短得只有几日,加之雌雄花的开花时间一前一后,使得传授花粉的时间往往只有一两天。靠风力可以恰巧传授花粉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而它高大的树身和幽深的生长环境又决定了靠蝴蝶授粉的可能性也极低,更何况雌雄花粉同食是一种毒药呢。这一切决定了要结出风情果,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很多年以来,人们没有人见过风情木结果,因而也就认为风情木是无果的。是蝴蝶谷令到风情木结出了果实,准确说,是风情谷里成千上万的蝴蝶,是这成千上万蝴蝶中最珍奇的那种荧光蝶,为风情木授粉成功。

  茉茉和罗衣一度以为所有的荧光蝶都可以解毒,后来发现错了,只是有个别的荧光蝶可以。她们最终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可能是曾经有过一只雌蝶在产卵前吃下了风情雌雄花粉,并在毙命前产下了小蝴蝶,于是,这群小蝴蝶及其后代就不仅喜欢吃风情花的花粉,而且成为了风情毒的解药。为此,每年风情木开花时,茉茉和罗衣都会守侯在风情花的四周,捕捉这种可以解毒的荧光蝶。

  

此刻的茉茉深深沉浸在对这一切的回想中,因而竟没有发现身后来了一个人。“恩哼!”那人故意干咳了一声,茉茉才醒悟过来,看时,是长泪湿青衣。

  “三十七叔,你回来了。母亲,三十七叔回来了。”

茉茉一面招呼,一面把三十七叔带进了山洞里。

“打听得怎么样?”罗衣一见青衣的面就问。

“大树是去兰若寺找豆豆去了。”青衣说。

茉茉和罗衣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谁知青衣随后说出来的话却令茉茉和罗衣目瞪口呆起来,“找到豆豆也没用,他俩的孩子我早送人了!”

青衣话一出口,自知不妙,拔腿就想溜,罗衣大叫一声:“站住!”

衣原地停住,不敢再动。

“说!”罗衣沉声道。

“我,我,”青衣嗫嚅半天,自知不得不说,于是讲出了真相。

原来,十七年前,也就是康熙四十二年茉茉山庄的那场灾难时,罗衣带领蓑衣和茉茉进入谷城,留三十七弟长泪湿青衣和二十四妹浅笑试春衣在城外接应,青衣、春衣刚好和红尘一豆都住进了小筑客栈。青衣早在踩点时就认得了豆豆,但豆豆并不认得他。这青衣知道茉茉山庄风声吃紧,见豆豆大难临头时独自出逃,心中很是不齿,暗怪她对七姐姐的女儿茉茉太是无情无义,于是留了春衣一人守着,自己则暗中跟踪了豆豆两天两夜,直到豆豆在一处乡下租了房子住下,他才又返回小筑客栈。

  茉茉后来起死回生,事情本来可以到此为止,巧的是几个月后,青衣奉命执行衣家门的任务,返回时刚巧离豆豆的新居不远,他就绕道去了。适逢那里江水冲跨堤坝,死殍遍地,青衣凭着记忆找到豆豆的住处,恰遇豆豆产后昏厥,身旁无人看护,一时冲动的青衣为惩罚豆豆,替茉茉出气,就想抱走孩子,又怕豆豆醒来发觉,于是去死殍里乱翻,还真让他找出个死婴,就这样,狸猫换太子,青衣抱走了豆豆的孩子。    

罗衣听得青衣讲完这一切,已是火冒三丈,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幸好茉茉眼疾手快,拦住了母亲。青衣自知理亏,也不敢吭声。茉茉还稍微有点理智,她问青衣,豆豆的亲身骨血现在何处?

 青衣吱吱呜呜说,自己抱走孩子才发现抱来个麻烦,孩子先是给他拉了一身尿,跟着又是一身屎,他想还给豆豆去,又怕豆豆已经醒来,正在苦恼,突然发现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一直在跟着自己,吓了一跳,索性停下来问时,原来那人以为青衣是人贩子,想要向他买小孩。青衣高兴得直念阿弥陀佛,也不收钱,索性把孩子送给了他。 

  茉茉问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青衣只知道那男的是谷城人,平日以做点小本生意为生。

  一旁面色铁青的罗衣早已忍无可忍,她厉声对青衣说:“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小生意人给我从谷城翻出来,否则别回来见我!”

 青衣听了赶紧开溜,茉茉追出洞外,问他豆豆的孩子是男是女,青衣说是个女孩。 

就在罗衣和茉茉知道真相的同时,红尘一豆也发现了问题。豆豆随住持木子一起,外出化缘,因为离自己曾经住过的那家农宅不远,无法忘却的回忆使她独自悄悄来到了那间民宅前。当她正自倚着篱笆怅然若失时,见到了品茗聆怡。品茗是个老秀才,住在豆豆隔壁,靠教书糊口。豆豆因为自己穿着尼姑袍,戴着尼姑帽,因而就想回避他。谁知这品茗年纪虽老,眼却不花,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已经直呼出豆豆的名字。

  豆豆无奈,只得双手合十胸前,低念一声“阿弥陀佛”。

  品茗这才反应过来豆豆竟已出家,“那,孩子呢?”,品茗直言直语。

  豆豆未语泪先流,低声说到:“死了”。

品茗无奈地摇摇头,向自家走去,边走边遗憾地说:“可惜了,可惜了,那会儿哭得声音那么响亮。”

豆豆一时愣怔,随即追上去,一把抓住品茗的胳膊厉声问:“你说谁哭的声音响?”

老秀才品茗哪曾受过如此惊吓,隔了很久,才哆哆嗦嗦说:“当然是孩子的哭声响了。”

“你听到孩子哭了?”豆豆再追问。

“是啊,我刚好经过,先听你叫,说是要生了,后来就听到孩子哭。”

豆豆已是泪水如堤决,也说不清是悲是喜了。当年她产后苏醒,以为自己诞下的是死婴,虽然觉得孩子身上似乎没什么羊水,但也没有多想,只是放声悲哭,万念俱灰,悄悄埋葬了爱儿,奔到兰若寺,又将早已缝制好的孩子的衣服葬在兰若寺的山后,以便时时凭吊。今日骤知当年自己诞下并非死婴,一时悲喜交集,晕了过去。急得品茗直掐人中,这才把她救得醒转过来。

第二天,当兰若寺住持木子醒来时,只见到红尘一豆脱下的尼姑袍,豆豆已经不知所踪。   

套用桃之妖腰的贴子,呵呵

第十三回 此命堪怜

大树虽然已经在心中认定了九九是茉茉山庄未来的掌门人,但他一反以往传授缘分和水盼的办法,不再手把手地教诲九九,而只是准其自由出入茉茉山庄,这个自由包括任何时间的自由和任何地方的自由。而九九最爱去的地方则是大树的书房和药园,最爱做的事就是在一旁看大树行医。凭着聪慧的天分,凭着对花花草草、对神妙医术的浓厚兴趣,九九的医技进步神速。只是一年多的时间,九九已经可以独立处理一些很棘手的病例了,很多时候,连缘分和水盼都不得不请教于她了。大树把这一切看在心里,喜在心上,掂量着自己差不多可以放心离开,去金华兰若寺寻找豆豆了。

其实,认识小九以来,大树一直陷在一种奇怪的感觉中,他总是觉得自己和这个小九之间有一种莫名的联系,难道这种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师徒缘分?

大树曾经向缘分和水盼打听过,知道了小九的一些情况。这九九是邻居月下煮酒和秋水伊人的独生女,月下煮酒是小生意人,经常外出跑买卖,专做南京百货,母亲秋水伊人生得娴静优雅,平日也不出门,只在家照顾九九,对九九宠爱有加,因此给了九九一个自由自在的空间。这小九冰雪聪明,过目不忘,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小小年纪,懂得真是不少,尤其性子随和、开朗,很得朋友们喜欢,就连那不准外人进入的蝴蝶谷,她也能畅通无阻。

两年后,九九基本学成,大树决定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春天动身前往金华兰若寺。他向大家明确了茉茉山庄交由小九打理的安排后,九九、缘分、水盼一行一直把大树和风再起时送出谷城很远才依依不舍地作别。

和九九等刚分手,大树和十二就遇到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那马车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大树听到车里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母亲,看到了吗?茉茉山庄的大树,他似乎要远行。”

大树虽然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却也不以为意,毕竟,谷城认识自己的人太多了。如果大树知道了坐在车中说话的人,竟是自己亲手埋葬的茉茉的话,只怕他会先是惊倒,然后又高兴得孩子一样跳起来的。

是的,车中人正是易了容的茉茉和她的母亲罗衣轻寒。每到春夏之交,风情木进入花季时,她们就会从衣家门的澳珠岛悄悄潜入谷城,藏入蝴蝶谷的山洞里,配制风情毒和解药,还有就是远远地看望茉茉山庄和美丽花蝴蝶。

茉茉始终在心里保持着对蝴蝶的爱怜和感激。桃花源主在蝴蝶七岁那年终于和乃父、乃兄一样,离家云游去了,诺大的蝴蝶谷只剩了美丽花蝴蝶这个少谷主,幸好有忠心耿耿的仆人落红护花支撑着,蝴蝶谷才不至于就此坍塌。这些年,随着蝴蝶的长大成人,蝴蝶谷渐渐热闹起来,才恢复了一点往昔的生气。

此刻,在山洞里安顿完毕后的茉茉站在洞口,遥望着秋千架上花枝招展的蝴蝶,看不尽她一上一下和无数美丽蝴蝶一起飘荡,听不够她风里送来的铃铛一样动听的笑声。茉茉不觉唏嘘慨叹起来,心中想起第一次发现风情果的情景。那次,多亏了蝴蝶,是两岁不到的蝴蝶指着树上的风情果,说是要“果果”,令到茉茉发现了风情毒的破解之道。此后,自己才开始和母亲罗衣一起致力于寻找风情毒解药的药引——荧光蝶,那种可以为风情雌花和雄花进行花粉传授的蝴蝶,当它飞翔在逆光下时,它的翅膀会变幻出青、绿、紫等光彩,如梦如幻。

在之后寻找这种蝴蝶的过程中,茉茉和罗衣逐渐明白了人们为什么一直以为风情木没有果实。那是因为一株风情木往往雌雄花只能各自开七、八朵,花期又短得只有几日,加之雌雄花的开花时间一前一后,使得传授花粉的时间往往只有一两天。靠风力可以恰巧传授花粉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而它高大的树身和幽深的生长环境又决定了靠蝴蝶授粉的可能性也极低,更何况雌雄花粉同食是一种毒药呢。这一切决定了要结出风情果,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很多年以来,人们没有人见过风情木结果,因而也就认为风情木是无果的。是蝴蝶谷令到风情木结出了果实,准确说,是风情谷里成千上万的蝴蝶,是这成千上万蝴蝶中最珍奇的那种荧光蝶,为风情木授粉成功。

茉茉和罗衣一度以为所有的荧光蝶都可以解毒,后来发现错了,只是有个别的荧光蝶可以。她们最终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可能是曾经有过一只雌蝶在产卵前吃下了风情雌雄花粉,并在毙命前产下了小蝴蝶,于是,这群小蝴蝶及其后代就不仅喜欢吃风情花的花粉,而且成为了风情毒的解药。为此,每年风情木开花时,茉茉和罗衣都会守侯在风情花的四周,捕捉这种可以解毒的荧光蝶。

此刻的茉茉深深沉浸在对这一切的回想中,因而竟没有发现身后来了一个人。“恩哼!”那人故意干咳了一声,茉茉才醒悟过来,看时,是长泪湿青衣。

“三十七叔,你回来了。母亲,三十七叔回来了。”

茉茉一面招呼,一面把三十七叔带进了山洞里。

“打听得怎么样?”罗衣一见青衣的面就问。

“大树是去兰若寺找豆豆去了。”青衣说。

茉茉和罗衣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谁知青衣随后说出来的话却令茉茉和罗衣目瞪口呆起来,“找到豆豆也没用,他俩的孩子我早送人了!”

青衣话一出口,自知不妙,拔腿就想溜,罗衣大叫一声:“站住!”

青衣原地停住,不敢再动。

“说!”罗衣沉声道。

“我,我,”青衣嗫嚅半天,自知不得不说,于是讲出了真相。

原来,十七年前,也就是康熙四十二年茉茉山庄的那场灾难时,罗衣带领蓑衣和茉茉进入谷城,留三十七弟长泪湿青衣和二十四妹浅笑试春衣在城外接应,青衣、春衣刚好和红尘一豆都住进了小筑客栈。青衣早在踩点时就认得了豆豆,但豆豆并不认得他。这青衣知道茉茉山庄风声吃紧,见豆豆大难临头时独自出逃,心中很是不齿,暗怪她对七姐姐的女儿茉茉太是无情无义,于是留了春衣一人守着,自己则暗中跟踪了豆豆两天两夜,直到豆豆在一处乡下租了房子住下,他才又返回小筑客栈。

茉茉后来起死回生,事情本来可以到此为止,巧的是几个月后,青衣奉命执行衣家门的任务,返回时刚巧离豆豆的新居不远,他就绕道去了。适逢那里江水冲跨堤坝,死殍遍地,青衣凭着记忆找到豆豆的住处,恰遇豆豆产后昏厥,身旁无人看护,一时冲动的青衣为惩罚豆豆,替茉茉出气,就想抱走孩子,又怕豆豆醒来发觉,于是去死殍里乱翻,还真让他找出个死婴,就这样,狸猫换太子,青衣抱走了豆豆的孩子。

罗衣听得青衣讲完这一切,已是火冒三丈,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幸好茉茉眼疾手快,拦住了母亲。青衣自知理亏,也不敢吭声。茉茉还稍微有点理智,她问青衣,豆豆的亲身骨血现在何处?

青衣吱吱呜呜说,自己抱走孩子才发现抱来个麻烦,孩子先是给他拉了一身尿,跟着又是一身屎,他想还给豆豆去,又怕豆豆已经醒来,正在苦恼,突然发现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一直在跟着自己,吓了一跳,索性停下来问时,原来那人以为青衣是人贩子,想要向他买小孩。青衣高兴得直念阿弥陀佛,也不收钱,索性把孩子送给了他。

茉茉问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青衣只知道那男的是谷城人,平日以做点小本生意为生。

一旁面色铁青的罗衣早已忍无可忍,她厉声对青衣说:“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小生意人给我从谷城翻出来,否则别回来见我!”

青衣听了赶紧开溜,茉茉追出洞外,问他豆豆的孩子是男是女,青衣说是个女孩。

就在罗衣和茉茉知道真相的同时,红尘一豆也发现了问题。豆豆随住持木子一起,外出化缘,因为离自己曾经住过的那家农宅不远,无法忘却的回忆使她独自悄悄来到了那间民宅前。当她正自倚着篱笆怅然若失时,见到了品茗聆怡。品茗是个老秀才,住在豆豆隔壁,靠教书糊口。豆豆因为自己穿着尼姑袍,戴着尼姑帽,因而就想回避他。谁知这品茗年纪虽老,眼却不花,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已经直呼出豆豆的名字。

豆豆无奈,只得双手合十胸前,低念一声“阿弥陀佛”。

品茗这才反应过来豆豆竟已出家,“那,孩子呢?”,品茗直言直语。

豆豆未语泪先流,低声说到:“死了”。

品茗无奈地摇摇头,向自家走去,边走边遗憾地说:“可惜了,可惜了,那会儿哭得声音那么响亮。”

豆豆一时愣怔,随即追上去,一把抓住品茗的胳膊厉声问:“你说谁哭的声音响?”

老秀才品茗哪曾受过如此惊吓,隔了很久,才哆哆嗦嗦说:“当然是孩子的哭声响了。”

“你听到孩子哭了?”豆豆再追问。

“是啊,我刚好经过,先听你叫,说是要生了,后来就听到孩子哭。”

豆豆已是泪水如堤决,也说不清是悲是喜了。当年她产后苏醒,以为自己诞下的是死婴,虽然觉得孩子身上似乎没什么羊水,但也没有多想,只是放声悲哭,万念俱灰,悄悄埋葬了爱儿,奔到兰若寺,又将早已缝制好的孩子的衣服葬在兰若寺的山后,以便时时凭吊。今日骤知当年自己诞下并非死婴,一时悲喜交集,晕了过去。急得品茗直掐人中,这才把她救得醒转过来。

第二天,当兰若寺住持木子醒来时,只见到红尘一豆脱下的尼姑袍,豆豆已经不知所踪。

第十三回 此命堪怜 大树虽然已经在心中认定了九九是茉茉山庄未来的掌门人,但他一反以往传授缘分和水盼的办法,不再手把手地教诲九九,而只是准其自由出入茉茉山庄,这个自由包括任何时间的自由和任何地方的自由。而九九最爱去的地方则是大树的书房和药园,最爱做的事就是在一旁看大树行医。凭着聪慧的天分,凭着对花花草草、对神妙医术的浓厚兴趣,九九的医技进步神速。只是一年多的时间,九九已经可以独立处理一些很棘手的病例了,很多时候,连缘分和水盼都不得不请教于她了。大树把这一切看在心里,喜在心上,掂量着自己差不多可以放心离开,去金华兰若寺寻找豆豆了。 其实,认识小九以来,大树一直陷在一种奇怪的感觉中,他总是觉得自己和这个小九之间有一种莫名的联系,难道这种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师徒缘分? 大树曾经向缘分和水盼打听过,知道了小九的一些情况。这九九是邻居月下煮酒和秋水伊人的独生女,月下煮酒是小生意人,经常外出跑买卖,专做南京百货,母亲秋水伊人生得娴静优雅,平日也不出门,只在家照顾九九,对九九宠爱有加,因此给了九九一个自由自在的空间。这小九冰雪聪明,过目不忘,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小小年纪,懂得真是不少,尤其性子随和、开朗,很得朋友们喜欢,就连那不准外人进入的蝴蝶谷,她也能畅通无阻。 两年后,九九基本学成,大树决定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春天动身前往金华兰若寺。他向大家明确了茉茉山庄交由小九打理的安排后,九九、缘分、水盼一行一直把大树和风再起时送出谷城很远才依依不舍地作别。 和九九等刚分手,大树和十二就遇到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那马车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大树听到车里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母亲,看到了吗?茉茉山庄的大树,他似乎要远行。” 大树虽然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却也不以为意,毕竟,谷城认识自己的人太多了。如果大树知道了坐在车中说话的人,竟是自己亲手埋葬的茉茉的话,只怕他会先是惊倒,然后又高兴得孩子一样跳起来的。 是的,车中人正是易了容的茉茉和她的母亲罗衣轻寒。每到春夏之交,风情木进入花季时,她们就会从衣家门的澳珠岛悄悄潜入谷城,藏入蝴蝶谷的山洞里,配制风情毒和解药,还有就是远远地看望茉茉山庄和美丽花蝴蝶。 茉茉始终在心里保持着对蝴蝶的爱怜和感激。桃花源主在蝴蝶七岁那年终于和乃父、乃兄一样,离家云游去了,诺大的蝴蝶谷只剩了美丽花蝴蝶这个少谷主,幸好有忠心耿耿的仆人落红护花支撑着,蝴蝶谷才不至于就此坍塌。这些年,随着蝴蝶的长大成人,蝴蝶谷渐渐热闹起来,才恢复了一点往昔的生气。 此刻,在山洞里安顿完毕后的茉茉站在洞口,遥望着秋千架上花枝招展的蝴蝶,看不尽她一上一下和无数美丽蝴蝶一起飘荡,听不够她风里送来的铃铛一样动听的笑声。茉茉不觉唏嘘慨叹起来,心中想起第一次发现风情果的情景。那次,多亏了蝴蝶,是两岁不到的蝴蝶指着树上的风情果,说是要“果果”,令到茉茉发现了风情毒的破解之道。此后,自己才开始和母亲罗衣一起致力于寻找风情毒解药的药引——荧光蝶,那种可以为风情雌花和雄花进行花粉传授的蝴蝶,当它飞翔在逆光下时,它的翅膀会变幻出青、绿、紫等光彩,如梦如幻。 在之后寻找这种蝴蝶的过程中,茉茉和罗衣逐渐明白了人们为什么一直以为风情木没有果实。那是因为一株风情木往往雌雄花只能各自开七、八朵,花期又短得只有几日,加之雌雄花的开花时间一前一后,使得传授花粉的时间往往只有一两天。靠风力可以恰巧传授花粉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而它高大的树身和幽深的生长环境又决定了靠蝴蝶授粉的可能性也极低,更何况雌雄花粉同食是一种毒药呢。这一切决定了要结出风情果,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很多年以来,人们没有人见过风情木结果,因而也就认为风情木是无果的。是蝴蝶谷令到风情木结出了果实,准确说,是风情谷里成千上万的蝴蝶,是这成千上万蝴蝶中最珍奇的那种荧光蝶,为风情木授粉成功。 茉茉和罗衣一度以为所有的荧光蝶都可以解毒,后来发现错了,只是有个别的荧光蝶可以。她们最终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可能是曾经有过一只雌蝶在产卵前吃下了风情雌雄花粉,并在毙命前产下了小蝴蝶,于是,这群小蝴蝶及其后代就不仅喜欢吃风情花的花粉,而且成为了风情毒的解药。为此,每年风情木开花时,茉茉和罗衣都会守侯在风情花的四周,捕捉这种可以解毒的荧光蝶。 此刻的茉茉深深沉浸在对这一切的回想中,因而竟没有发现身后来了一个人。“恩哼!”那人故意干咳了一声,茉茉才醒悟过来,看时,是长泪湿青衣。 “三十七叔,你回来了。母亲,三十七叔回来了。” 茉茉一面招呼,一面把三十七叔带进了山洞里。 “打听得怎么样?”罗衣一见青衣的面就问。 “大树是去兰若寺找豆豆去了。”青衣说。 茉茉和罗衣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谁知青衣随后说出来的话却令茉茉和罗衣目瞪口呆起来,“找到豆豆也没用,他俩的孩子我早送人了!” 青衣话一出口,自知不妙,拔腿就想溜,罗衣大叫一声:“站住!” 青衣原地停住,不敢再动。 “说!”罗衣沉声道。 “我,我,”青衣嗫嚅半天,自知不得不说,于是讲出了真相。 原来,十七年前,也就是康熙四十二年茉茉山庄的那场灾难时,罗衣带领蓑衣和茉茉进入谷城,留三十七弟长泪湿青衣和二十四妹浅笑试春衣在城外接应,青衣、春衣刚好和红尘一豆都住进了小筑客栈。青衣早在踩点时就认得了豆豆,但豆豆并不认得他。这青衣知道茉茉山庄风声吃紧,见豆豆大难临头时独自出逃,心中很是不齿,暗怪她对七姐姐的女儿茉茉太是无情无义,于是留了春衣一人守着,自己则暗中跟踪了豆豆两天两夜,直到豆豆在一处乡下租了房子住下,他才又返回小筑客栈。 茉茉后来起死回生,事情本来可以到此为止,巧的是几个月后,青衣奉命执行衣家门的任务,返回时刚巧离豆豆的新居不远,他就绕道去了。适逢那里江水冲跨堤坝,死殍遍地,青衣凭着记忆找到豆豆的住处,恰遇豆豆产后昏厥,身旁无人看护,一时冲动的青衣为惩罚豆豆,替茉茉出气,就想抱走孩子,又怕豆豆醒来发觉,于是去死殍里乱翻,还真让他找出个死婴,就这样,狸猫换太子,青衣抱走了豆豆的孩子。 罗衣听得青衣讲完这一切,已是火冒三丈,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幸好茉茉眼疾手快,拦住了母亲。青衣自知理亏,也不敢吭声。茉茉还稍微有点理智,她问青衣,豆豆的亲身骨血现在何处? 青衣吱吱呜呜说,自己抱走孩子才发现抱来个麻烦,孩子先是给他拉了一身尿,跟着又是一身屎,他想还给豆豆去,又怕豆豆已经醒来,正在苦恼,突然发现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一直在跟着自己,吓了一跳,索性停下来问时,原来那人以为青衣是人贩子,想要向他买小孩。青衣高兴得直念阿弥陀佛,也不收钱,索性把孩子送给了他。 茉茉问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青衣只知道那男的是谷城人,平日以做点小本生意为生。 一旁面色铁青的罗衣早已忍无可忍,她厉声对青衣说:“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小生意人给我从谷城翻出来,否则别回来见我!” 青衣听了赶紧开溜,茉茉追出洞外,问他豆豆的孩子是男是女,青衣说是个女孩。 就在罗衣和茉茉知道真相的同时,红尘一豆也发现了问题。豆豆随住持木子一起,外出化缘,因为离自己曾经住过的那家农宅不远,无法忘却的回忆使她独自悄悄来到了那间民宅前。当她正自倚着篱笆怅然若失时,见到了品茗聆怡。品茗是个老秀才,住在豆豆隔壁,靠教书糊口。豆豆因为自己穿着尼姑袍,戴着尼姑帽,因而就想回避他。谁知这品茗年纪虽老,眼却不花,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已经直呼出豆豆的名字。 豆豆无奈,只得双手合十胸前,低念一声“阿弥陀佛”。 品茗这才反应过来豆豆竟已出家,“那,孩子呢?”,品茗直言直语。 豆豆未语泪先流,低声说到:“死了”。 品茗无奈地摇摇头,向自家走去,边走边遗憾地说:“可惜了,可惜了,那会儿哭得声音那么响亮。” 豆豆一时愣怔,随即追上去,一把抓住品茗的胳膊厉声问:“你说谁哭的声音响?” 老秀才品茗哪曾受过如此惊吓,隔了很久,才哆哆嗦嗦说:“当然是孩子的哭声响了。” “你听到孩子哭了?”豆豆再追问。 “是啊,我刚好经过,先听你叫,说是要生了,后来就听到孩子哭。” 豆豆已是泪水如堤决,也说不清是悲是喜了。当年她产后苏醒,以为自己诞下的是死婴,虽然觉得孩子身上似乎没什么羊水,但也没有多想,只是放声悲哭,万念俱灰,悄悄埋葬了爱儿,奔到兰若寺,又将早已缝制好的孩子的衣服葬在兰若寺的山后,以便时时凭吊。今日骤知当年自己诞下并非死婴,一时悲喜交集,晕了过去。急得品茗直掐人中,这才把她救得醒转过来。 第二天,当兰若寺住持木子醒来时,只见到红尘一豆脱下的尼姑袍,豆豆已经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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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尘缘如何能了?惟有抽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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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八方来客

话说九九接掌茉茉山庄后,除了精研医术,还对一些大树所谓的旁门左学感起了兴趣,比如武学。

想那九九,天资聪慧,精力过人,仅是一门医学岂能满足她的好奇心。怎奈大树留有训教,茉茉山庄的掌门绝对不得学武。大树认为,学艺好比追兔子,想要追到两只兔子,结果必将一兔未得,只有专心一艺,才能有成。所以九九也就只好按捺下自己学武的兴趣。好在大树对于九九广为交游倒是不反对,因此,那九九三教九流,各种朋友交了一大堆,有她去主动结交的,有人家主动来结交她的,这蓝叶就属于后者。

那日,九九起早刚出门,就见山庄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一蓬头垢面的女子,那人见了九九就说:“九九,我实在没地方去了,能不能让我住你这里?”

九九细看此人,自己并不认识。但那女子虽是邋遢了一些,但眉宇间的贵气却是无法遮挡的,知她不是一般的俗人,遂允诺她借住。

一番清洗,那女子再出来时已是焕然一新,令人眼前一亮,竟是一绝色美女,九九掩饰不住的欢喜,一定要和她做姊妹,问时,那女子姓蓝名叶,年长九九四岁,二人遂以姐妹相称。但是问她来自何方,她却不肯多言。

几日下来,九九发现这蓝叶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拿本书自言自语,隔一会又比比划划。九九琢磨着她可能会武功,于是提出要跟她学武,怎奈那蓝叶老是对着本书痴痴呆呆,也不理会九九,被九九逼烦了只说“我也不大会”。九九看她也没心思教自己,只好作罢。

九九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天生玲珑心窍,加之听说过茉茉山庄十多年前曾经发生过浩劫,因而对于谷城的各方来客均十分留意,最近谷城里出现的两个外乡人就十分引得九九留意,一个叫弹剑一笑,一个叫稀糊锈才。

弹剑一笑,当大家还在猜测他是哪里人氏时,缘分和水盼已经很肯定地说他是江浙人士,因为,一笑的说话口音是缘分和水盼打小就已经听惯了的。

那一笑出手很是阔绰,一来谷城就买下了谷城最大的三进院落,然后大兴土木,建设寒池草堂。更让人不解的是,一笑请的泥瓦匠等一并匠人,通通是外乡人,没一个谷城本地人,且这些匠人各自分工、司职,互不相言,大多匠人并不知别人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这三进院落分别盖成了什么样子。谷城人在遗憾自己错失大好赚钱机会的同时,也抱着十足的好奇心,都想知道这三进院落被翻盖成什么样子了。遗憾的是,那些匠人们从不搭理谷城人的问询,偶尔有一两个搭话的,也并不知道里面建成什么样子。

草堂终于建完了,淳朴的谷城人希望能借暖房之机一解谜团,然而,这弹剑一笑显然很不好客,让谷城人空自失望起来。于是有不甘心者就设法攀高而望,最后大吃一惊,三进院落竟然全是茅草屋!擦擦眼睛再望,还是如此,于是谷城人更加失望了,原来,寒池草堂真的全是茅草屋啊!

还有一点令谷城人不解的,是诺大的三进院落只住着三个人,一个是弹剑一笑,另外两个一个叫风过留痕,一个叫欧阳云开。那风过留痕和欧阳云开都是一个标准的大美女,谷城人倒是经常会见到她俩结伴出来置买用品,但她们也很少和人搭话。

寒池草堂建成后,弹剑一笑就很少出街了,每日只蜗居于他的草堂内,偶尔阳光明媚时会看到他和风过留痕或者欧阳云开一起,出来四围走一走。

相比弹剑一笑来说,在老街口摆摊算命的稀糊锈才更能引起九九的兴趣,因为,他似乎奇门八卦无所不通。秀才自称来自云南的大理,九九一直想结识他,却苦于没有良机,直到有一天,秀才提出要租住九九的旧房子,也就是茉茉山庄隔壁的房子,九九才得了机会。

这里要交代一下,九九自从接管了茉茉山庄,就把母亲秋水伊人也一起搬来同住了。父亲月下煮酒经常外出跑生意,母亲常常独自在家,茉茉山庄房屋众多,于是九九就将母亲搬来同住,原来的房子自然就闲置了。如今,秀才既提出租住,九九立即满口答应。

秀才安顿好后不久,九九就发现蓝叶所住的房子的后墙开了一个小孔,那小孔正对秀才住的房子,一目了然。九九暗自好笑,却不去戳穿。

在和秀才有过两次闲聊后,早已迫不及待的九九提出了要跟秀才学武功。秀才听了大笑,说:“我哪里会什么武功呀,不过你要是对琴棋书画感兴趣,我倒是略知一二。”九九听了,心下不免失望,但听说能学琴棋书画,立即转忧为喜,第二天起,就正式跟随秀才学艺,这一学,果然是眼界大开!

秀才首先教的是琴。九九先弹了两曲,一曲是《平湖落雁》,一曲是《十面埋伏》。《平湖落雁》的悠然、温婉,《十面埋伏》的铿锵、杀气,都被九九演绎得淋漓尽致。谁知,秀才听完九九的演奏,却是摇头不已,只说,这样的演奏还粗浅得很。九九不解,问时,秀才讲到了诸葛孔明的空城计,司马懿始终未能从诸葛孔明的琴声中听出慌乱和无措,虽然,孔明的汗已经湿透了后背。因此,琴为心声只能是初学者的追求,琴不为心声,那才是真正的境界。九九听了大为惊喜,只觉自己忽然有了一种新的、开阔的思维。这样边论边学,一晃半年过去了,秀才宣布九九琴已学成。

接着是学棋,当九九说自己可以赢别人几十目时,秀才复又笑了。他要求九九学会藏起锋芒,含而不露,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不管和谁下,都是只赢半目。如此学棋,九九受益非浅。半年后,秀才宣布九九棋也学成。

随后是学书法,九九的书法被秀才批评为意断的书法,秀才告诉九九,一幅书法,犹如一套剑术,字的笔划之间要有呼应,要有意气相连,字和字之间也要有呼应,也要意气相连,互相回护,且腕力要用得恰到好处。如此学书法,九九笔笔之下都能做到彼此意会。半年后,秀才宣布九九书法业已学成。

最后是学画,当九九将一幅手绘的浓墨重彩的画交给秀才时,秀才略一颔首说,我要教的和你已经会的不同,一是我要求画出的画墨印越淡越好,二是我要求手脚并用进行绘画,而不单只手绘,九九听了,大感新鲜,此后就每日以宣纸铺地,手沾徽墨,脚裹白绢,跟秀才学艺。半年后,秀才宣布九九画亦学成。

九九跟随秀才学艺的过程整整用了两年,这两年中九九的技艺突飞猛进,甚是欣喜。同时,她还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就是自己跟秀才学艺时,蓝叶有时会在自己后墙的那个小孔里偷窥,令到九九颇为好笑,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这日,秀才要对九九进行出师考试,九九不敢怠慢,当天白天睡得精神足足的,晚膳后出门,那个负责打扫院落的阿姨,还又扛着大扫帚,追出来塞给她两个糖角,九九心中一暖,收下了。

蓝叶偷偷从小孔里窥觑时,那秀才早已在恭候九九了。大堂空中早已悬好十几幅雪白的宣纸,显是要用来考书法的,软绵绵的纸在空中飘摇着,令到蓝叶颇为吃惊,她真不知道这可如何书法;地面上也铺了一张宣纸,应该是让绘画用的;琴摆在大堂的东头,秀才端坐于西头,相隔十数丈之远,大堂正中摆一副棋盘,竟要遥空而下吗?蓝叶不敢想象。

然而,九九来后,竟是二话不说,端坐于古琴前,听秀才出了题后,就开始边弹琴边构思了,竟是琴棋书画四科考试同时进行!蓝叶不觉目瞪口呆起来。

只见九九一边弹琴,一边手下飞快地抽空和秀才下棋。秀才和九九各自遥空弹子,轻嵌棋盘,均无半点偏差。九九一曲弹完,不待秀才出言,飞身而起,右手执笔,双脚蘸墨,一边绘画,一边凌空书写,左手则不停地遥抛黑子,书毕、画毕、棋亦毕。九九归坐琴前,俏面含笑,无半点气促。

“唉,你这是何苦!”秀才竟是长叹一声,“你以为你故意输我半目,我就不会让你出师了吗?”

九九一听笑了,伶牙利齿地道:“既被你看出我是故意输棋,就说明我还学艺未精,尚不可以出师。”

“哈哈”,秀才听了只是一笑。

当晚夜色如水,心情愉快的九九来找蓝叶聊天,刚到房门口,就听得蓝叶在和人说话,那声音显然是秀才的,九九心下明白,这二人正隔着那个小孔对话。

只听秀才说:“小叶子,跟我回去吧,师父不会怪你的。”

“我不回去!”蓝叶显然是心中有气,“师父偏心,只教你武功,不教我。”

“唉,你怎么还是不信师父啊?师父教给你的琴棋书画就是武功啊。你没看我教小九?那些全是武功啊!”

九九在门外听着一愣,过了好久才明白自己学会了武功,心中不觉一阵狂喜。

“恩,我现在也明白了,可我更没脸去见师父了,我还偷了他的秘籍。”蓝叶说。

“唉,你也看到了,那也不是什么秘籍,里面还是琴棋书画,只是因为那是师娘留给师父的,所以师父格外珍视。”

“呜呜呜——,你让我现在怎么见师父他老人家啊。”蓝叶开始象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九九听着一阵好笑。

只听秀才又说:“这样吧,小叶子,你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我先把秘籍带回去给师父,等师父消了气,我再来接你。”

“好好好,”蓝叶快乐地说。

九九在门口想象着她破涕为笑的样子。

第二天,秀才来向九九辞别,九九心中有了数,也就没再挽留,只是一直将他送出谷城方才分手。临别,九九请教秀才的师父的高姓大名,秀才告诉九九,自己的师父叫奔跑的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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