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纵横集——音乐

音乐

     一直不太敢将对音乐的感受或者说理解付之于文字，因为我怕就在我打字时的这片刻的沉思中，它留于我心底的印象就会突然不见，化为一连串连我自己都无法看懂的符号。但是我实在不甘于如此——将自己对音乐所有的体会以及感受放在心中，流失在岁月中，在日渐佝偻的身躯里慢慢飘散。
那么就让我在尚未衰老之际将它在我心里的轮廓大概记录一下吧，或许这样才不会让心里的这些美丽随着我的尸体而灰飞烟灭。

一位好友曾对我说，他对音乐的感受没有我这么历史，这么文学，音乐对他来说就是累了，吸上一支烟，或是在闲暇之余泡上一杯好茶，更是在疲乏之后的一杯啤酒……对此，我只能无言。正如有人问到的一样：为什么中国至今仍然没有出一位享誉世界的音乐大师？

一

     什么是音乐？仅从定义的角度来说，音乐不过是通过不同的组合的音响来表达人类的情感和生活状态。这是典型的西方式归纳，使我不由感到有点失落，毕竟如此美妙的东西竟然被说成这样毫无美感毫无感情的名词，一种本来充满浪漫想象之美的心灵语言被归纳于近似于数学的逻辑语言，我感到有些缺憾，但却无能为力，并且也悲哀于现状。我也曾迷惑于这个概念，因为对于这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名词，用太过理性的归纳似乎总是缺少一点想象及美感的意味。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每个人对音乐的定义或者说理解都是不一样的，正如，当喜悦的人们走在林间时，树上鸟儿的鸣叫就是一种音乐，而对于某些人来说，音乐却是存在于音乐厅当中，是不可亵渎的女神。而对我来说，音乐则是无处不在的，只要能用我的心灵感受得到美感的声音，我都称之为音乐。

与诗不同，好的音乐谁都可以欣赏，而且几乎不存在审美难度，只要让我们闭上眼睛，就能得到莫大的审美享受，当然这个美丽的定义也因每个人而不同，但是不可否认这个美丽必定存在。

                                                                                                          二

   我常常思考音乐之美的本质所在，以及它美的由来。正如对所有艺术形式的思考一样，最后我把它都归于一个简单的词：落差。当现实与理想存在落差，时间与空间存在落差时，就存在着思维与感情的欲望的涓涓细流或者是奔腾不息的滚滚大浪。

   正是在这落差之中，我们看到了古人与我们的相同与不同，特别是西方与东方的音乐之不同。中国音乐讲究意境，讲究儒家的中和之美，释家的空灵之美，以及道家的自然之美。正是由于这些审美的取向，造就了中国音乐的含蓄、空灵以及自然之美，无征服欲的想象之美。纵观西方的音乐，它们的美呢？西方的美在于宏大与系统结构之美，充满理性之美。而这两种美之间的落差同样也必然会产生某种洪流来改变我们的，他们的音乐之美。于是在长达几千年的历史中，中国音乐就象一名宫女不停地变换着舞步，以追求符合君王的舞姿，从未歇下来好好地整理那无数变化中美丽而理性的光辉，虽然划出了一道道璀璨的光芒，但是却消失在尘土飞扬中。

   尘土飞扬中马蹄声踏向那遥远的欧洲，那里的人们他们虽然无法跳出令人惊叹的空灵一跃以及腾出令人仰视的高度，但是在足够黑暗的愚昧中，用了足够的长的时间来反思、整理存在于他们渴望征服的领域的行为，当然这也包括音乐。他们在经历了古希腊音乐、格列高利音乐、复调音乐……等阶段之后已经用形式以及系统的、理性的描述的优势来弥补了他们的心灵上的不足，并在枪炮声作为鼓点的伴奏下冲散了我们的空灵平和之境。从此空灵平和变为一种历史的尘埃，在炮火中踪迹难觅……从此再无含蓄的悠扬的翩翩飞舞的空灵之姿，留给我们的都是枪跑精确射程控制的舞台，还有严格控制成本下的演出内容。我想这也是中国为何没有世界级音乐大师的原因之一吧，因为所有的音乐都必须有适合它存在的舞台，哪怕是心灵之上的舞台。

                                                                                                       三

     音乐之始要远远早于我们的想象，或许在当我们仍处于石器时代之蛮荒的时候，我们的祖先就知道了通过不同的音高与音调、力度的强弱以及节奏的快慢来表示不同的含义而成语言，语言本身就具有音乐性。我想这就是汉语当中诗歌一词的里另一个深刻含义吧。与诗一样，所有的音乐都是因为人类的情感与思考而存在。纵观着音乐的发展，总是离不开人类当时的认识以及审美与那时的现实的落差及缓冲，时至今日，我们可以说我们在很多方面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甚至是进化，但是作为我们人类内镶于体内的原始情感是否也取得了进步？我并不这样认为，因为在以千年为数量级的过程中，一切都依然未质变。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用二十一世纪的心灵来倾听那深埋于地下的遥远的声音，并能感受到古人的所知所感。正如对待所有的艺术一样，在情感上我们与几万年以前的老祖宗们几乎没有丝毫的不同。我很喜欢听中国古曲中的名曲：阳关三叠（古琴），悠远，厚重且拙朴的琴声缈缈，眼前出现这样的一幅画面：苍天在上，山顶之颠，弹奏之人，目送友人而怅然若失……令人叹息。这样的情景、情感就是放之于今天也是令人感怀而且普遍的。这说明了什么？正如保罗.贝克所说：“音乐的历史正像一条两旁排列着棵棵白杨的马路，我们将沿着这样一条道路走进历史！”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路旁的白杨与曾经经历过的白杨其实毫无本质区别。

                                                                                                      四

    我实在无力于去细细地记录我所想知道的音乐走过的每一段路和它的形式以及每一次的表演，表演者，时间、乐器以及曲调、旋律等等，因为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能力。但是由于音乐之美让人无法拒绝，才使我希望能尽可能地倾听音乐，然后去品味，去享受，去体会感受那由巨大美感而产生的愉悦。我想正是因为有这个希望才让我对音乐永远有种期待与动力去接近它，去了解它……我不知有多久没有听过流行音乐了，这对我来说存在着时间上的困难，因为音乐对我来说是需要慢慢地品味，体会，这就太耗费了精力与时间了，同时还存在一个选择的问题，如果再上升到审美阶段这就更成问题了，花了时间以及精力细细听过之后，发现不值得一听，这种滋味毕竟不太好受。

常常听见某人在耳边说：啊，某某歌真好听，真是经典！我心底也在好奇：真的好听？真的经典？不过太多这样的结果，听过之后觉得不过如此。同时也对他口中的经典一词感到迷惑，何为经典？以我个人的体会，某些歌曲在你的人生岁月中在你极乐或者是大悲之时，成为了你精神情感记录的一种载体之后，那么它就会变得经典，至少对你来说是这样，能让你在以后的岁月中，当你再次听到这个音乐时，如烟往事仿佛历历在目，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拔。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上天赐予我们解读音乐最有力的武器：情感。正如前面所说音乐是心灵的语言，是需要用心灵去读的，怎样用心灵去读？那就是用情感，这正是各种艺术形式的最完美的哲学。它适用于人类所有的艺术形式，包括我们自身。于是想及此处，我不禁释然了，同时也深刻认识了音乐的美丽从何而来。也认识到领略音乐的美丽不需要太多的理论，太多的知识。于是我今夜就闭上眼睛，在音乐声中，让我的思绪走入另一个画面，在那里，我看得见音乐，在那里我能与之交流，更能从其或低沉、或高亢、或悲怆、或欣乐，或缠绵、或雄壮的情感中去陶醉于这样一个梦。

                                                                                                      五

    梦中我听见这样的声音：“……我爱人的声音同一种魔力相交，那魔力支配了我的感情，让我满足于无言的魅力，疏远了她的声音。人们，她就是音乐！……”

 它就是音乐么？当我在疑惑中倾尽所有的气力去追赶它的脚步时，才发现它如影般跟随于我，从未离开。而当我转身想看清它的模样时，它却一眨眼不见了身影，我索性坐了下来停止与它玩类似捉迷藏的徒劳游戏，闭上眼睛，以听觉代替视觉，感觉它的存在。这时，我才真正感受到它是如此的亲近与清澈。在它忽近忽远的呼吸声中，我听到平时不曾听到的自我内心深处的心灵诉说，心灵如明镜般，立于面前，使我看到了它的摸样，更看到了它从何而来，将要去何方。

于明镜中，我看到了它跨过高高的山脉，越过万里重洋，划过长空，掠过树梢，来到了平原，它四处唱着歌儿，播洒着它欢乐与悲伤，不，它什么都没有做，它只是用它的语言——扇动着它的翅膀，凝视着这个世界。心底的理性仿佛从梦中清醒似的审视着它的笑容：“如果你不挥动你的翅膀你是否还能象往日般诱惑着我吗？”我凝神反问它，它微笑不语，指了指四周：鸟儿—正如它一般扇动着翅膀，树梢在风中摇曳着，仿佛也在配合它的微笑与鸟儿的飞翔，连天上的白云此刻也翕张着改变形状，好象在责备我的疑问。我终于明白了它的所指，它无处不在。这点让我的理性在它的微笑面前显得无能为力。“请原谅我的无知与愚昧，我是多么好奇于你的由来，你的美丽，你的一切一切啊，我常常陶醉在你的述说之下，感到巨大的忧伤和幸福，几乎被这样的巨大力量左右，而不知该如何选择，请您给我明示吧”

 蓝天之上，苍茫白云，蓝天之下，山川亘古依然，鸟儿鸣叫，牛羊遍山坡，它的声音沧桑而古老：“年轻人，别太神秘，我并不美丽，也不神秘，你看，你所看到的周围的一切，皆是我的父母，我诞生于它们而后被放逐于天涯，哀伤于离井背乡的路途中，累了偶尔在鸟儿的吟唱中休憩，渴了就饮一饮小河送上的甘泉汩汩作响，困了就在山颠蜷曲着身体呜噎着哭泣，我值得你向往吗？”“你为何尽述说着你的忧伤呢？我也常看到你高居庙堂宫廷之上，徜徉在杯觚间，陶醉在丝竹的迎合下，在人们的笑容中你难道也这样忧伤吗？”

  “是么？那只能是我更加忧伤，我远离我的父母，浪迹天涯，餐风露宿，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自由自在，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依偎在牧童的笛子身旁，与牛儿一起嬉戏，躲在情侣的背后偷偷地看着它们冒用我的名义来述说着爱情。”

 “是么？依你所说你是不喜欢争斗的，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站在军队之前，在他们的脚步声中帮他们喝彩？”

 “哎，这不是我的过错，当人们忧伤时，我是所有令人悲怆的声音的总汇，而人们喜悦时，我又是幸福的汇集，而当我厌殆了这所有的喜与悲时，你们就想到另外的方式来消磨光阴，并假借以我之名义，让我在庙堂之上，宫廷之内与君王一道接受你们的顶礼膜拜，把所有的赞美加于我身用来表达你们的文明，而当这一切的虚假到了忍无可忍之时，则让我鼓动你们的士兵来消灭你们所有自行犯下的罪行，又将所有的诅咒再次用我来抗述……我何其无辜！”

 望着它渐渐消失的笑容，我无言以待，它望着远方，指着远处的马群，兴奋地说：你听，你听……你听到吗？然后头用一种我难以理解的热情的眼神望着我，我茫然地侧耳细听：一阵北风正吹过，吹过马鬃，仿佛是马在嘶鸣。“哦，我听见了，那是风声，这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

“这是我最喜欢的生活，拥有不被你们干涉的自由，我可以自由地随着马儿的奔跑将在你们那里受到的屈辱一一抛在脑后，回荡在辽阔的草原之上，蓝天白云之下”

它看着我渐渐沉重的面容，收起了那淡然的笑容，轻轻地问道：“我还值得你向往吗？我还美丽么？你心向何方？”

此刻它的轻柔的声音与它合二为一，化为我眼眶里灼热的一颗泪珠。我毅然走到了马的面前，一跃而上，策马狂奔，任凭北风将那颗泪珠抛于脑后。

悠扬的马头琴声阵阵传来，我看见它又站在了琴弦之上，望着我，苍凉一笑。

    从此我找到了我心灵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