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试杀]莫迪里阿尼与雷诺阿

　　关于雷诺阿，伟大的共产主义导师恩格斯是这样说的：提起雷诺阿，令人不禁浮现女性盈盈含笑的妩媚画面，或是孩童纯挚的容颜、轻松欢乐的聚会，还有阳光下款款起舞的人群。

　　我不太喜欢雷诺阿的画，不过我倒是把他当作流氓的典范来崇拜。雷诺阿在八十七岁高龄的时候还说过：“画出的女人臀部应该像自己的手触摸到的那样，有弹性，有质感。”流氓的本色一览无遗。他一生都热爱女人，以虔诚的心态去接近女人，甚至毫不掩饰对世俗愉悦的极度向往。《现代绘画词典》形容他有一种“异教的肉块欢快”，他画笔下那些女人们，无论是站立、平躺、端坐或者是徜徉在绚丽缤纷的花丛中，无一不散发着清新而又自然的气息，难免令登徒子们垂涎三尺。那才是“秀色可餐”的最好的诠释，与那些文人墨客的情色描写相比，都更坦诚，更直接。

　　不过，我觉得雷诺阿有些阴险。他笔触下的那些精心设计的女人，对男人没有丝毫的威胁力，轻松、温婉、安于现状。这很容易让人陷于温柔之乡，无法自拔。

　　相信雷诺阿，无异送肉上砧板。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莫迪里阿尼的女人。只有莫迪里阿尼笔下的女人才有那样的神态：她们的身体舒缓地伸展着，皮肤下充盈着滚烫的生命力，她们的表情含蓄，娇柔体态中有股韧力。在莫迪里阿尼的笔下不管是裸女，或穿着层层厚裙的女人，你能感到她们的肌肤温热，听到她们的喘息。她们如水之透明，如水之流畅，如水之回转，又如水之穿切而无所不能。

　　不过，我依然觉得那些女人很陌生。她们肆无忌惮地把身体呈现在你面前，修长、妩媚，如一条流淌在午后的阳光下闪亮的河。然而，我知道她们是陌生的，即使无衣物的阻隔，你依然无法看透这些女子。那些女人如我所遇见的女人一样，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她们是疏远的、空幻的，她们摆出各种姿势来接受观者的审视，引诱观者的欲望，但是她们不会把秘密泄露给你。这种女人，即使从画面上走下来，可以拥入怀中与之亲近，一样是陌生的。她们的身体可以温暖着你的表皮，但是撕开了表层的温存，你无法感受到更灼热的欲望，那只是一条巨大的裂洞——里面是黑蒙蒙，悬浮于世的虚无。

　　放弃了文字之后，我重新拿起了画笔。用生涩的笔触去描绘女人的身体，那些女人的身体像我现在所说的话一样地颓废，徒然有色泽娇艳的肌肤、柔美至极的身躯，却似一座座肉色的城堡，生冷地回绝了观者的进一步探索。我喜欢用大面积的暖色调，橙红色、玫瑰色、金黄色……那些有温度的色彩覆盖在裸女柔和的身躯上，女人是光润细致的，肉体无限延伸，却封锁在自我意识中的冷漠。那种冷漠，是我对女人的绝望。

　　把女人描绘上画布时，近乎狂妄地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她们的本质。所谓优雅，所谓温柔，还有弥漫其间的淡淡的哀愁，只是一剂虚幻的人性鸦片。当我把最后的欲望幻想着涂抹在那些女子的躯体上时，我已经关上了面向人世间的最后一扇窗口。

　　彻底的唯美也是颓废的，没有可遵循的道德原则。也许，颓废一点，感觉会麻木，暂时会忘却伤与痛。怕只怕，只是总会一天，伪装的坚强会被风化，那时切骨的痛，会更清楚更强烈。

　　裸体的女人是男人的试金石。不出魔道，难入佛界，只有当你亲身经历过之后，才会明白，纯粹的肉体欲望的撞击，并不可能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只会将双方推得更远，推出了精神意识可以触及的领域。

　　肉身，既是美丽的屏障，又是绝望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