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看到宽阔的马路,比北京还阔气。这种阔气很有都市的感觉。
我住在初中同学陈峰的家里,早上一起床,就出门上街,东走走西走走,看衣服,也看人。街道很干净,不时飘来桂花的香气。
小虎是陈峰的儿子。我是昨天才见到他,他见我,羞涩地一笑。到屋子,说“阿姨,你吃这个吗?”他递给我一包很精巧的饼干。我接过,他回房间做作业。我打拾行李,准备晚上去火车站。
陈峰停好车上楼来,打电话请来修电灯的师傅。昨晚,客厅的灯突然爆了,接着一声响,全房的灯都灭了,那响声让我的心一惊,我真担心是电线烧了,现在的电线都是埋到墙壁里的,要是烧了就麻烦大了。陈峰正在擀饺子皮,灯一黑,她放下面团和擀子,在黑暗中拿来蜡烛,点燃。我不适应瞬间的变化,呆呆地坐着,看她一手持蜡烛,一手打开壁柜去检查安装其内的电闸。我一直感觉这种事情是男人做的,看到一个单身的女人做这些,多少有点心酸。她看一下,又打开门看看楼道外面,外面的灯是亮的,说明不是小区停电。她拿出手机,对着手机讲了一下,电工一会就过来了,把电闸合上,屋子又亮了,除了客厅的灯。电工师傅说,明天下午再来修电灯,因为这个灯要换个开关,现在的开关接触不灵了。
送走了电工,陈峰继续包饺子,我坐在房间上网。本来是要和她一起包或是和她聊聊天,但是除了赞美她身上的“哥弟”衣服之外,我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她穿“哥弟”的衣服很得体,虽是黑色的,但款式的设计使之不沉闷,又独有女人成熟的意味与神秘。这一身没有二千元下不来。女人到了三十岁就应该形成自已的着衣风格并可开始选用名牌服饰来表达自己。我喜欢这牌子,也因为这个品牌的衣服几乎不打折,偶尔打个九折就顶天了,这样的衣服让有人“保值”的安稳。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有些 “品位”需要用金钱来堆砌,这还是好的,就怕用了还堆不出来。
许多年前,那时还是初中,陈峰是班上一个不起眼的女生,长得不算漂亮,学习不出众,话也不多,做事有几分小心。因为她妈妈承包了收费的厕所,其位置离我家近,我们放学后常一块走,友情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结下的。陈峰一有时间就帮妈妈收钱,让妈妈有时间休息,我爸爸对我说,咱家要是有儿子就娶陈峰这样懂事的姑娘做儿媳。
我念高中的时候,陈峰不再上学,而是跟妈妈学做生意。她妈妈是个开明且能干的女人,她跟我说,感觉自己的女儿在学习上的进展不大,不如走别的路。我学习成绩也不很好,跟陈峰不相上下,在传统的家庭的氛围中,我别无选择。多年之后的今天,我读完专科、续本,参加司法考试,这条路并非我原来的想像。现在,考功名成为我眼中唯一的捷径。大相径庭的方向,使多年前的同学相聚有种陌生之感。
昨天约的电工师傅来换开关了,我想去西湖边走一走。告诉陈峰,我晚上不回来吃饭。
西湖真美,这种美是秀色。水岸相连,渺渺的水,仿佛我可以悠闲地踏入而依然有信步。北国没有这种韵味。我长期在北京生活,北京有北京的粗旷与精细,但那是皇家的气势,是豪气。
堤岸边,有人在唱“你是不是曾经像我一样,茫然失措,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希望”,多么美好的字眼,谁想过它背后的代价。
陈峰在初中毕业那年未婚先孕,男友叫江春,与她分手,她打掉肚里的孩子。江春是妈妈介绍给她的。妈妈知道这个结果,只说她不争气,然后很细心地照料女儿的身体。之后,分手后的男友迷途知返,并最终与陈峰喜结姻缘,在我上高二的那年,生下儿子小虎。
男人好色是生性,江春对自己的天性是不加克制的。据说江春的爸爸就是如此放浪之人,不知与遗传是否有关。吵架与打架于事无补,只是破碎了心与家。
初恋的甜蜜过后,有为人母的喜悦与爱到尽头的冷淡。俩家合开的公司给了江春,陈峰带着儿子来到另一个城市生活。我没有问过当年的她是怎么一个人在孤独中一路挺过的。
今天回到北京,在网吧,一边跟张扬聊天,一边查看自己帐上的余额,看看够不够下一个小时花费。她问我:“你怎么又跑北京去了,你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说:“高质量的生活。”她又问:“什么是高质量的生活,你能不能具体一点?”我想了想,就是有一份从容吧,什么是从容,就是在整个屋子的灯都失去功能的一刹那,陈峰稔熟地摸到静立在那里的蜡烛,很顺利地用打火机点上,然后,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拎椅子,爬到椅子上去看电闸的动作,我觉得就是从容。从容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态,它让我看到岁月在流逝,它让我看到流逝中的经历的价值。
不管是男还是女,从容是一种生活的经历,是一种生命的流露.所以有时患难是一种祝福.
好似看到湖面涟漪漾起又归于平静。
记得写过《觊觎四十》。觊觎什么?不惑?焦虑?挣扎?从容?皆而有之。只是如若站在四十的肩膀上,大约觊觎的便是萌动,青春,冲动,勇气等对生活最初的态度。太多波澜不惊的结果是死水一潭。
西湖真美,这种美是秀色。水岸相连,渺渺的水,仿佛我可以悠闲地踏入而依然有信步。
-----喜欢这几句。有韵味呢。
这一篇的叙述也有着娓娓道来的从容。
那个女子,从最初的“不漂亮”、“不出众”,到如今被生活打磨后显露的淡定,不知于她的内心曾经历了怎样的蜕变。。。
以下是引用宛如流云在2009-12-30 23:23:46的发言:
什么是从容,就是“在整个屋子的灯都失去功能的一刹那,陈峰稔熟地摸到静立在那里的蜡烛,很顺利地用打火机点上,然后,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拎椅子,爬到椅子上去看电闸的动作”——这个穿哥弟衣服爬上椅子看电闸的女人,还真让我感觉到了。
诠释得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