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十八弯的城郊,正山深处,有云禅寺。
台阶为青石所彻。暮鼓晨钟里,鸟儿飞绝,四季变迁,使得这些青石也被岁月打磨出了光泽。
农历二月十九的下午,我蹲在石阶边,那些青石在掌心的感觉是细腻而圆润的,被清凉的经文声每天
浸泡之后,壁缝中爬出的青苔也似乎沾染了些灵气,在这暮春的黄昏里独自盈绿着。
谁又在燃烧起了香火,檀香的味道绕过漆着朱色的飞檐,恁自丝丝地钻进肺里。悬挂的木鱼落在了地
面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在敲着,在这里,一切的善恶都有轮回,一切的苦难皆可渡过,一切的因果都可以生灭。
大雄宝殿前的香炉中,香火不绝,它是红尘中男女心中绵延的血脉。在这里,善,可以得到慈悲的赞
颂。
把我带到寺院膳房的,是一阵汲水的声音,声如切切,忽细忽急,伴随着锅碗瓢盆的撞击声。
这样的声音,是世上最美妙的,世俗的红尘,也有一钵一饭的安宁。
我见到那个老太太的时候,她正半蹲着,青蓝色的肥大的裤腿里面,隐隐感觉是一双修长的腿,白晰
的皮肤,芦雪一样的白发在风中飞扬。
看样子是在膳房为僧人们煮饭的工人,看着她手脚利索地汲、洗、汰,一点也不像一个老人。
我远远地看着她,在她的白发里,一定有着许多的故事。或许有爱情、有落离,于一阵清风,几滴眼
泪之后,她落难到了这里,开始了青灯古佛的生活。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指指水盆,大意是问我:是不是想洗手?
我便趁机于她搭讪起来,问她天天做几十人的饭菜累不累?问她在这干活有工资没有?
她都微笑着,随即递过一盆水来说道:洗脸也很清凉。
她或许就是那种守口如瓶的人,心已成了海,大无而际。即便是一低头的时候,也看不到她的眼睛中
有任何的悲伤。
六月十九的傍晚,我又去云禅寺。眼神穿过东南墙角的两颗银杏树,一树已枯,一树盎然。薄暮黄昏
的光线从枯枝中透过来,似乎也穿越了生与死,纠结的树干刺向天空,天空似乎也被刺疼了,于是,暮色渐渐转为青黛色。
脚跨过木门坎,年代的久远,使得这些门坎都坦露出了年轮,在这里,心灵也可以坦露,即使这些佛
已衣衫褴褛。
借着昏暗的灯光,芦雪一样的头发忽隐忽现,她正仔细地擦拭着那些牌位,似乎有一滴泪,从她的腮
边滚落。
猛然惊觉后,她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是你,也来拜佛?
不听使唤地,我的腿跟着她走到了后院。青石的井口,苔藓更绿了,探下头去,深幽的井水对我泛了
一个冷冷的眼。
她打了一桶水洗蔬菜,双掌是纵横的掌纹,掬一捧水的时候,月光与清水痴望。
阿弥佗佛——她双掌合十,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我与她,终究是隔得太远。
青灯古佛的日子, 是我于心底隐隐向往的..心灵应该很宁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