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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季风花(节选)
我一直很固执的相信两个寂寞且相近的人是很容易走近的。
我问安子,世上有轮回吗?安子说有。我问,那前世我们是否认识?安子说,你就是我寻找的那个天使。。。。。。
1、 六月
那年六月,有点厌倦,一个人来到北方一个叫安庆的小镇。
小镇只有一南一北两条大街,其余都是窄窄的泊油路,南北穿插着,象没有生命的毛细血管。
这是完全陌生的地方。这样的躲避是刻意的。
行李箱里是十几本书,还有几套换洗的衣物。我想我爱上那些书更容易些。我不相信爱情,从二十岁开始,爱情这个词在我的词典里消失。
那年的冬天,冷的让人不敢呼吸。怕一张嘴呼出的气体就被冻结。虽然我告诉自己,我是为了有一个自己的春天而努力,但那仅仅是梦想,醒来后,空气里漂浮的依然是寒冷和空洞。
三年,我在一种空虚的状态下生存。只能叫生存。为了生存,可以放弃很多。比如骄傲、透彻、朋友、身边的一切包括爱情。
租了一个小院,我住楼上,楼下是房东。房东是位和蔼的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我后来叫她蔡妈。她堆起满脸的皱纹问我,姑娘,很远的地方来吧?我笑了笑。
我说我要住久一点。
在地图上找了很久。决定来这里。
很偏远,车也很破旧,里面的味道让人不敢随意呼吸。
我每晚会到街上走走,顺便吃点东西。这里有一家打卤面做的很好。老板姓王,每次用当地话很热情的招呼我。
小镇的夜很安静,昏暗的路灯,稀少的匆匆回家的路人。
遇到安子的时候,我正在老王的面馆全神贯注的吃面。安子走进来在我对面坐下,老王用超乎寻常的热情招呼他。好像他是这里很不平凡的人。我抬起头扫了一眼,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
我喜欢沿着这条街往南走,一直走到尽头再折回来。
当我往回走的时候,我看到对面走来的安子。他穿了一条洗得发白的旧牛仔裤,一件当地很普通的暗灰色T恤。但他身上散发出来一种与当地人完全不同的气质。他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很悠闲的走着。我突然发现我和他很相似。我的棉布裙都是有口袋的,我习惯把手插在里面。因为我不知道,如果衣服没有口袋,两只手该如何摆放。
他冲我笑了笑,继续往南走。我继续往北走。
接下来的日子,竟然就经常遇见安子了。有时在大街上,有时在小镇那个唯一的书店,有时在老王的面馆。以前从没注意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现在象突然冒出来一样。几乎时刻都在身边。
那天在书店,又看到安子。他也在买书,是一本关于人体素描的。我问,你喜欢画画?他笑笑说,我学的美术,结果却教了语文。他抬起眼,还是那样明亮,发现他的脸瘦而有棱角。他说,有时间看看我的画吧。我说,好。
安子的宿舍很整洁。我看到曾经留长发的安子的照片贴在墙上,飘逸帅气,斜倚在学校的石柱上,自信而且阳光。墙上还有几幅素描和油画,是安子画的。其中有一个女孩,很漂亮,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睛看向前面某一个地方,看得出神。
我说,这是你女朋友?安子愣了一下说,曾经的。
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空气有点压抑。安子递给我一本画册,是一本油画。我说,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懂。这些对我来说,象看天书。我只是觉得它们很美,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笑了。安子从我手里拿回画册说,我也不是很懂的,只是喜欢创作时的乐趣。人有时需要一种寄托。
我突然发现安子其实很寂寞,一种与这个小镇不和谐的寂寞。
然后他告诉我,他叫安子康。我后来却一直叫他安子。
安子送我回去,遇见出来等我的蔡妈。她看到我和安子在一起时,表情很奇怪。安子很客气的和蔡妈打了招呼就走了。蔡妈却站在我的门口欲言又止。
我问,蔡妈,有事吗?
蔡妈突然说了一句,安老师是个好人。
我说,蔡妈,进来坐坐吧。
安子原来是某知名师范大学美术系的高材生,他的女朋友是他的同学。他本来是可以留校的,但毕业后,安子执意回老家教书,因为这里老师太缺乏了,出去的年轻人都不愿再回到这个小镇。女友最终和他分手了。但安子还是执意回来,并且在这里已经三年。
我突然明白了安子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来自哪里,他的眼里为什么经常有淡淡的忧伤和落寞流露出来。
蔡妈说完这些就走了,我看到她嘴角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
安子有很多书。我发现我最近去他那里很频繁,理由是我的书看完了。
我一直很固执的相信两个寂寞且相近的人是很容易走近的。
六月,学生还没有放假,每次从操场走到他的宿舍,就会有学生大声喊,看,安老师的女朋友。安子有一次听到一个学生这样喊,故作生气的拍了一下那个男孩子的头,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他的眉眼弯弯的,笑的很开心。
后来,散步成了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像约好一样,在同一时间到达那个路口,然后一起往南走再折回来。话不多,偶尔安子会讲一些学校的趣闻,我也只是附和的笑笑。我没有可以聊的话题,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有一个月亮很满的夜,清淡的草香味不时的飘过来。我仰着头看天上忽明忽暗的星星。我不想过多的流露自己的心事。这几年,已经让我学会了隐藏。
安子突然把手伸过来说,那边不好走,走这边吧。我看了看他,把手伸过去。那晚安子牵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的眼睛并不看我,只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我让他牵着,那条路,我们比平时多走了几个来回。
蔡妈妈的笑更深了。象朵菊花,很好看。
安子从来没问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但他曾经开玩笑说,我是一个天上掉下的天使,可能迷了路来到这里。
我真的是迷路的人。却不是什么天使。
六月,在安安静静中很快过去了。
(待续)